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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唐席 -【星有所屬Ⅱ系列】極品魔羯男人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37 PM     標題: 唐席 -【星有所屬Ⅱ系列】極品魔羯男人

她是維克多爾國的王子妃?
開什麼玩笑?!
就因為她身上有那塊鎮國之寶藍翡翠?
哼!說起來就得怪十八年前的那個男人!
說什麼要她當他的新娘,
騙她年紀小不懂事,傻乎乎的收了他的定情之物
唉!現在才會淪落天涯當亡命之徒……
那女人小時候笨,連長大了也不聰明!
早警告過她要離他遠一點,
小時候的童言童語大家說說就算了嘛!
現在他忙著複國搶回王位,
哪有空陪她在那邊情情愛愛的?
該死的!她偏要拿她的生命安危來威脅他嗎?!
很好!她要死活就是要留在他身邊——
那行!就得看她有沒有那能耐了……

[ 本帖最後由 無忻 於 2008-8-21 02:52 PM 編輯 ]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38 PM

楔子

  特別報導

  這天,一份全世界同步發行的特別專題報導,引發衆人的熱烈討論,更使得全世界女性同胞們的芳心蠢蠢欲動。

  這篇報導到底有何魔力,能成爲全世界衆人的目光焦點?以下是我們所節錄的部分內容:

  一項“全世界女性心目中十二星座極品男子”的調查出爐,我們特別針對這十二名男人進行一連串的明查暗訪,好不容易搜集到以下的珍貴資料——

  水瓶座——

  姬川英治,伊勢赤鷲城第五十四代的城主,名下有一千多筆的土地及橫跨海內外的企業。允文允武,並擁有多項博士學位的地,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末代貴族。

  他個性內斂而冷靜,是個在孤獨中成長的男人。但在他淡漠的外表下,卻有著一顆比誰都火熱的心。

  雙魚座——

  石燁,中奧混血,出生於維也納,父親是奧地利著名鋼琴家,母親是臺灣人,也是有名的小提琴家。

  十八歲時,他一舉獲得奧地利協奏曲大賽首獎,從此聲名大噪,各地演奏會的邀約不斷,並灌錄了數張銷售成績亮眼的音樂專輯。

  他有著修長結實的身型,柔軟高雅的褐發,深邃溫和的黑眸,迷人的風采,可說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。

  牡羊座——

  戢修煌,蒙特洛王國的三王子,同時也是臺灣司法界人人推崇的檢察官,正義、行動力十足,專辦別人不敢偵辦之案件。

  由於爲混血兒故五官鮮明,英俊挺拔,但潔身自愛,不隨便沾染花邊新聞。

  金牛座——

  上關璽瑋,上官集團總裁,母親爲克裏特王國公主,因克裏特王國繼承人意外喪生,而臨時接任克裏特國王之位。

  他,行事低調,關於他的一切始終籠罩著一股神秘色彩,惟有與前妻的離婚事件鬧得滿城風雨。在他恢復單身之後,這位神秘的國王更成了全世界單身女性的目光焦點。

  雙子座——

  尊貴的安東尼王子,是北歐丹納王國的王位繼承人,任誰只要看他一眼,就會被他那媲美阿波羅天神的俊美和不凡的氣勢所懾。

  他具有典型雙子座複雜、矛盾的性格,溫柔的時候可以把女人寵上天,但,他血液中冷酷殘暴的因數卻也令深愛他的女人倍受傷害,心碎流淚。

  巨蟹座——

  杜誨之,歐洲某小國王子,日前入境臺灣,他的母親正是多年前曾經紅極一時的明星林楷欣。

  他那雙憂鬱的眼,輕易就讓女人爲之傾倒,更遑論其所擁有的億萬身價;他雖然貴爲王子,但因其母爲中國人,讓其在王室中的身份倍受爭議……

  獅子座——

  全球第二大富豪葉爾漢•帝諾,二十七歲,中法混血,承襲家族自十八世紀受頒的勳位,是法國最後的男爵。

  他的帝諾酒坊占全球葡萄酒市場銷售率的百分之七十,五百億美元的身價、帝諾男爵的光環,讓天生是領導者的葉爾漢成爲最有魅力的鑽石單身漢。

  他的英挺邪魅、狂妄霸氣教世人稱他爲——邪惡狂獅。

  處女座——

  身爲伊裴斯儲君的薩伊•莫爾凡俊美無儔,是天生要叫女人心碎的男人,然而他的全副心思卻都在伊裴斯的經濟上,女人之於他不過是排遣無聊的玩物,對結婚這件蠢事他根本不屑一顧,因此,他的婚姻大事成爲伊裴斯人民關注的焦點。

  天秤座——

  瑞恩桑德斯•格奧用特•維希四世,出生於德國,爲一黑髮綠眸、身高約莫一九○的中德混血兒。

  其祖父爲前普魯士王國最後一位退位國王,其父一生皆爲“複國之志”而努力。其父過世後,繼承家業的瑞恩桑德斯自是肩負了恢復家族光榮之重任,然一心向醫的他似乎有不同打算。

  天蠍座——

  放朝歌,二十八歲,爲亞洲天王級歌手。

  傳言神秘熱戀中的他,即將宣佈退出歌壇。根據可靠秘密證人指出,天王已爲愛昏了頭,居然沒有原因的拒絕承認某王國親王的尊貴身份,甚至不惜爲愛,台幣散盡——

  射手座——

  莫魯斯,三十歲,洛爾法維斯王儲。善於經商理財,是個成功的經濟學家,自從他加入國家財政,國家經濟蒸蒸日上。

  他英挺俊拔,斯文爾雅,溫柔多情,是個崇尚自由的浪漫紳士。

  摩羯座——

  堅毅慎謀的王者之風,卓爾不凡的貴族風采,必要時英氣迫人,私底下溫柔迷人的韓追——維克多爾國全體百姓擁戴的新國王。

  維克多爾國的百姓相信,他必能帶領維克多爾國走向更安和樂利的生活,也能捍衛這個豐饒的國土……

  想知道更多關於他們的消息?那就繼續看下去,貪歡系列星有所屬Ⅱ,我們會詳細告訴你們,這十二個男人有多麽極品!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39 PM

楔子

  臺灣

  綁著麻花辮的黑髮小女孩與金髮小男孩在三合院前玩耍,小男孩從牆角摘下朵小花遞到小女孩面前。

  “小星星,你長大後當我的新娘好不好?”小男孩一臉羞怯。

  他喜歡小星星,好喜歡好喜歡。他家遠在搭飛機要搭很久的地方,爸爸不來看他,管家不愛跟他玩,奶媽也沒空陪他,附近的小孩都指著他的金髮,說他是怪物,只有小星星會陪他,所以,這世上他最喜歡的人是她。大人說他未來是一國之君,他卻只想每天跟她在一起。

  “好。”小女孩單純、快樂的接下花,“小星星要當小太陽的新娘。”

  小星星最喜歡小太陽,因爲他會陪她玩,不像附近的小孩,都欺負她,說她是愛哭的小女生,所以,她最喜歡他。

  “那這個給你。”小太陽從脖子上取下條鑲著藍翡翠墜子的項鏈,戴在小星星脖子上——那是他從小戴在身上的,爸爸再三交代說不可以弄丟,但是他偏要給小星星,誰教他不陪他?“這樣你就是我的新娘了。我明天就要回去了,但是有一天我會回來跟你結婚,你要等我,不可以喜歡別人,也不可以當別人的新娘。”八歲的小男生,霸氣與佔有欲已然成形。

  藍翡翠掛到小女孩身上的瞬間,發出一陣耀眼的品藍色光芒,小女孩爲這驚奇歡喜無比,小男孩也發出一聲歡喜的驚呼。

  “藍翡翠也喜歡小星星。”他拉著小女孩高興得又叫又跳,“小星星是藍翡翠的主人!小星星,我們會永遠在一起! ”爸爸說,藍翡翠自己會找主人,如果是主人,它就會發光;如果不是,它明天又會回到他的身上。

  小女孩雖不懂,卻也因小男孩的開心而開心。

  “小星星是藍翡翠的主人,也是小太陽的新娘,會永遠和小太陽在一起。”小男孩高興的強調。

  “嗯,小星星不喜歡別人,也不當別人的新娘,小星星是小太陽的新娘。”小星星雙手握著藍翡翠,仿佛在宣誓。

  第二天,小太陽走了,只留下哇哇大哭的小星星。

  從此以後,小星星過著形單影只的生活,但是她比以前更快樂,因爲她相信總有一天,小太陽會站在門口,輕輕地喚她:小星星,我回來了。

  歲月悠悠過去,她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,人人喚她尹蕙心,但曾有人喚她小星星這件事,也跟著沉睡在記憶深處了。


  今天正是尹蕙心十五歲的生日,她沒有吹蠟燭、吃蛋糕,獨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,頭上綁了繃帶,臉色蒼白沒血色。

  “怎麽辦,這女孩的家人都死在車禍中,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,從幾次醒來的跡象研判,她已經失去記憶,這種情形下,我們不能見死不救。”雖然在那樣嚴重的車禍中毫髮無傷已是萬幸,但未來卻是個大問題。

  “有什麽辦法?肇事者是誰也不知道了,找誰負責?我們都還有家庭要養,哪能兼顧一個來路不明的人?”

  “看她一個人也可憐的……”

  “爸爸,我們收養她吧!我認識她,她是我們學校國中部的學生,品學兼優,還得過很多獎呢!”她與他同校,只是他讀高中,她讀附屬中學,她品學兼優又是中學部的校花,全校對她表白的男孩子超過一半,他當然也是她的仰慕者。

  “多一雙筷子、一個碗,是沒有太大的問題,只是一個女孩子平白無故住到家裏來,恐怕引來閒話,如果阿俊真的喜歡她,就說她是你未婚妻好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王俊喜不自勝。

  這件事就這樣被說定了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0 PM

第一章

  維克多爾國

  “摩羯座的皇太子”,維克多爾國的子民都這樣稱呼韓追,這表達著對韓追無上的肯定與稱許,他們相信韓追擁有摩羯座鎮靜、慎重、智慧、酷愛和平和勇於接受挑戰的特性,必能守護維克多爾國、保障百姓的生活。

  然而,維克多爾國的正統繼承人有兩位,除了韓追外,還有他同父異母的兄弟——韓克。在這種情況下,王位爭奪戰便在不爲人知的角落間燒著。

  打從出生開始,國王爲了保護兒子,便竭盡心力地讓他在不同的國家以平凡百姓的身份生活,直到最近幾年才讓他回國,準備將王位交給他。

  “皇子殿下,國王請您到內殿。”內待來報。

  “好的,謝謝你。”韓追點頭致意,臉上浮起一朵輕柔的微笑。

  韓追是個無論走到哪裡,都會引人側目的俊挺男子,耀眼的金髮束在腦後,一對濃眉透著不怒而威的英氣,一雙眼就像太陽般炙人,高挺的鼻梁充滿傲氣與倔氣,緊抿的唇說明著他是個不易被打倒的人,頎長的骨架斯文中帶著懾人的氣勢,讓人不敢小覰。

  有感於百姓對他的敬畏,他總是斂起嚴峻,面帶微笑,像太陽和煦的照耀大地,這讓他廣受百姓愛戴;但當他發怒時,威嚴氣勢卻足以撼動山嶽。

  “父王。”韓追單腳跪在老國王面前。

  “我兒,”國王慈愛地彎腰將韓追扶起,“父王準備於三個月後將王位傳承給你,你準備好了嗎?”

  國王無比欣慰的雙眼投向韓追,韓追的個性冷靜、堅強、學識淵博,在國王心目中是最完美的接任人選。

  “父王……”韓追仍覺得太早了,他還沒有足夠的把握去治理一個國家。

  “我兒,維克多爾國的王位非你莫屬,你必須及早登基,挑起保疆衛土的重責大任。你皇弟韓克,生性衝動好戰、喜好漁色,若大權落到他手上,恐怕維克多爾國難逃生靈塗炭的命運。但是你不同,你是父王與諸神所期許的,別再推辭了,繼位吧。”國王夜觀天象,洞悉了天意。

  眼看父命難逢,韓追只好接受,“好吧!但是父王,在那之前,我想先去迎接我心愛的女孩。”小星星,他心愛的小星星,他登基之日,就是冊封她爲王後之日,他的一切都是她的,他要給她最多的幸福。

  “是哪一位幸運的女孩?何不帶來讓父王看看?”老國王大喜過望,本以爲他不近女色,將來選妃必定大費周章,想不到他早心有所屬。

  “父王,她人在遙遠的國度,孩兒打算在登基前,前去迎接。 ”近二十年了,她還記得幼時的誓言嗎?

  “異國女子?”老國王驚愕,“不,不行,維克多爾國從沒迎娶過異國王後。”於百姓、於諸神,都交代不過去,況且近期內維克多爾國將有一場災難,他們豈能涉及無辜。

  “不,只有她能當維克多爾國的王後。”韓追無比地堅持,“因爲她是藍翡翠所選擇的人。”早在多年前,他們的命運就被注定了。

  藍翡翠是維克多爾國至高無上的精神表徵,比天上神只更具威信。

  “這……”老國王驚惶地退後一步,“難道這是天意嗎?”對那位異國女子,是幸還是不幸?

  “父王!”韓追扶住老國王,“請原諒孩兒的自作主張,她是孩兒最愛的人,如果沒有她,就算孩兒擁有整個世界,也毫無意義。”

  “告訴父王,這位你深愛的女孩,住在哪個國家?叫什麽名字?長相如何?”一個能讓他孩子這麽深愛的女子,該不是平凡之輩吧?

  “她的名字叫蕙心,住在臺灣,有一雙比月亮更圓、更亮的眼,甜甜的酒窩……”

  韓追那無比溫柔的神情是老國王一生僅見,令他欣慰的相信,老天是公平的,除了帶給韓追危厄苦難外,也給了他畢生的至愛。

  “去接她吧,我兒,去接這位你所鍾愛的女子。父王什麽都無法給你,只有讓你去追求至愛,祈望命運對你們做妥善的安排。”國王知道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對韓追叮嚀和祝福。

  “父王……”韓追心中有一絲不安,“難道您觀測天象,發現了什麽?”觀測天象是一國之君才被賦予的特殊能力。

  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,你無需多心。”老國王拍拍他的肩,“去吧,去追尋你的命運。 ”

  命運的輪盤,已經開始運轉了,守護維克多爾國的神靈呀,請保佑這名無辜的異國女子,和這位命運乖舛的新國王。


  “小星星,這束花給你,是我剛才去摘的唷。”

  “小星星,你要快點好起來,跟小太陽出去玩喔。”

  “小星星,你是我的新娘,不可以喜歡別人,也不可以當別人的新娘!”

  畫面一轉,稚氣的小男孩搖身變成挺拔的青年,“我就要來找你了,小星星。 ”

  來不及看清那五官,夢境就被一抹恍惚的笑容給驅散。

  尹蕙心自夢中驚醒,那聲聲的呼喚猶在耳際。

  “又做這個夢了。”習慣性地握住胸前的藍翡翠,心中滾燙著莫名情緒。

  這幾年來,她不時地作著這個夢,有時是個金髮小男孩,有時是個少年,有時是個青年……夢境仿佛變成記錄著那名陌生男子的成長。

  “那個小男孩送我這條項鏈,然後呢?他到哪裡去了?夢裏的三合院是哪裡?”她搔搔頭,怎麽也想不起來。

  要怪只能怪她十五歲時的那場車禍奪走了她的記憶,她沒有空難過和痛苦,接下來的聯考搾光了她的氣力。

  考上學校後,她才從旁人口中知道王俊是自己的未婚夫,多年前父母意外身亡後,她就住在王家。

  王家人待她極好,高中畢業後,還栽培她讀師院、研究所,畢業後分發在附近的國中教書。大她三歲的王俊更是對她百依百順,把她當過門的妻子看待。

  “蕙心,起床了沒?”王俊的聲音和敲門聲一同傳來,然後門被打開,飄進來香噴噴的味道。 “先來個早安吻。”他兩手撐著床,把唇壓向她。

  “起床了。”蕙心回答一聲,推開索吻的他,翻身跳下床,利落地把棉被摺疊好。

  每天早上,王俊會先起床,叫管家做她愛吃的早餐,然後送她去學校,傍晚再去接她回家,偶爾會約她去聽音樂會或看電影。

  她沒有問過他關於藍翡翠的事,因爲王俊不像她夢中的小男孩;她也沒有刻意去調查,雖然王俊對她的呵護備至,她還是無法像一般熱戀女孩般,開心的接受他的吻,總覺得有一絲不踏實、不對勁卡在心頭。

  當王俊提議年底結婚時,她雖沒有新嫁娘的雀躍,但也沒有理由拒絕,她是他的未婚妻,與他進禮堂也是理所當然的。

  “距離婚期只剩十天,今天下課後去拍婚紗吧?”王俊讓身,讓蕙心下床。

  他一直很喜歡她,幾年前的那場車禍,讓他意外地得到了她。

  他們對失憶的她編了個善意的謊言,說她是他的未婚妻,到目前爲止都沒有破綻。

  她聰穎乖巧、貼心善良,讓他愈來愈喜歡她——像守護珍貴琉璃般,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。

  “好啊。”蕙心一口答應,“我今天下午只有一堂課。”

  “我去校門口接你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一如往常,他們吃過早餐,相偕出門。


  韓追來到三合院時,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,三合院殘破得仿佛已數十年無人居住,只有路邊野狗朝他吠。

  “怎麽會……”他不敢置信,小星星去哪了?

  前方有路過的人,他急急追去,以蹩腳的中文問:“請問住在這裏的人……”

  “他們喔,不知道,搬走很久了。”路過的老人搖搖手。

  “搬走很久了?”他急急又問:“請問知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韓追又去問鄰居,與他們同齡的孩子,大部分都已成家立業搬走,只剩些老人守著古老的三合院。

  “怎麽會這樣?”韓追不知如何是好。那顆雀躍的心,一寸寸沉入冰冷的水底。

  “你要找誰?”一個駝背老婆婆從三合院的後頭走過來。

  韓追依稀認得她,她是住在後頭的阿婆,當年的大嗓門專門用來叮嚀蕙心不要跑太遠,令他印象深刻。

  “阿婆,你知道蕙心去哪裡了嗎?”怕她耳背,他還加了動作。

  “他們喔……唉……”老阿婆果然耳背,只能以韓追的手勢辨認他的問題,“他們全部死了啦,一家子本來高高興興的要出去吃飯,誰知道一場車禍,一家四口就那樣有去無回,唉……”老阿婆邊歎氣邊走回她的屋裏,口中喃喃地念著:“造化弄人、造化弄人……”

  “死了?我的小星星……死了?”他怔立當場,渾身只感覺到冰寒和僵硬,這個消息對他猶如青天霹靂。

  “怎麽可能?”這個噩耗使他滿心憤怒,“怎麽可以?她怎麽可以對我失信?!”他一生最恨人不守信用,而她卻這樣棄他而去!

  “可惡!你怎麽可以不守信用?你答應過的事,就要做到!可惡、可惡!”如果可以,他想追到地獄,把她捉回來實現諾言!

  “這些年來,我遵守約定,一分鐘也沒有將你忘記過,現在我回來了,要帶你去我的國家,跟你白頭偕老,可是你……爲什麽不等我?沒有你,我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?”

  韓追痛不欲生,他的心因她的存在而充實,卻也因她的消失靈魂被抽離了,眼下,他只剩一具皮囊。

  他無知無覺地走進小星星曾住過的屋子,那裏曾有他們的笑聲和約定,她答應等地回來,當他的新娘……曾幾何時,這一切已經被蜘蛛網和灰塵覆蓋。

  他萬念俱灰,不知自己何時離開那裏,更不知道自己如何上了公車,他的生命失去了目標,任何人要帶他去住何地方,都無關緊要。

  有很長的時間,他坐在公車上,木然地望著窗外,無法思考,任由公車載他經過一條又一條街道,一個又一個鄉鎮……窗外的風景漸次後退而後消失,他感覺自己的生命能量也在流失。

  直到他驀然看到那個人影,哀莫的心倏地驚醒,流失的氣力立即激動地充滿他的生命。

  “下車,我要下車。”他慌急地喊著,用所有他懂的語言。

  那是小星星,不會錯,就算相隔十八年,他的直覺告訴他,那是他的小星星。他早知道他的小星星不會死,藍翡翠會守護她!他早該知道!

  車子還沒停穩,他就急忙地跳下車,雙眼不停地往方才的方向搜尋,心緒在極悲與極喜中擺蕩,他害怕那只是幻象……

  不,藍翡翠不會棄主人於不顧的,它一定會守護她!

  果然,藍翡翠接收到他的訊息,溫和地射出品藍光芒回應。

  “你……”他未語先哽咽,“你是……小星星……”


  “尹老師,要走啦?”

  “嗯,沒課了,如果有事的話,打手機給我,拜拜。”

  上完下午的課,蕙心背起背包走出校門。她很喜歡這分工作,跟學生在一起,似乎可以彌補她失去的那段空白。

  天氣陰沉沉的,一副欲雨不雨的模樣,蕙心走到校門口,等王俊來接。

  超過十分鐘了,王俊還沒有來,她沒有不悅,只竊喜他終於有把柄落到她手上,看她待會兒怎麽說他。蕙心暗暗偷笑,百無聊賴地拿出書來看。

  有車聲由遠而近,蕙心擡起頭來,看到的不是王俊的轎車,而是公車。她低頭繼續看書。

  公車在前方的站牌前停車,讓人下車來,又甩著濃煙離去。

  蕙心沒有理會,徑自翻她的書。

  隱隱覺得有一道視線,從右方投過來,那麽殷切、灼熱,熨燙著她的臉頰。是認識她的人嗎?

  她擡起頭來,迎上的是一對深深凝視著她的碧藍色眸子。那對晶亮的眸子直直懾住她的靈魂、吸引她的心,令她再也不屬於自己。她的眼神無法移開,這個金髮碧眼的男人,明明是第一次見面,但她,卻感覺他們早已相識幾個世紀。

  她不相信一見鍾情,但是誰來告訴她,心裏頭激動的情感是什麽?難道在失去的那段記憶裏,有一份情感是屬於這名男子?就算記憶失去了,心卻還是記得的?

  胸前的藍翡翠發出品藍色的光芒,那不尋常的光芒籠罩著她,也籠罩著他,四周充滿令人安心的氛圍。

  “你……”韓追困難的吞咽一口口水,聲音哽咽,“你是……小星星……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“我……你……”蕙心看清那男人的輪廓,心中無比驚訝,爲什麽夢中的男子會到眼前來?爲什麽他又剛好稱她“小星星”?難道夢不只是夢?爲什麽她心中會有這麽強烈的感覺,這麽地想向他飛奔,陪他到天涯海角?

  她心中好像有什麽被牽動,眼淚就那樣不由自主地掉下來。

  “你沒死,我就知道你沒死,你不會背信棄約!”激動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裏,“別人都說你死了,我不相信,我終於找到你了……”他的心中充滿久別重逢的狂喜,她是他的夢想、他的一切、他的希望!

  蕙心連忙將一洩千裡的情感煞住。儘管這個陌生男人的話撼動她的靈魂,她卻對他一無所知。

  “我認識你嗎?”她吸吸鼻子,穩住如海浪般起伏的情緒,理智地問。

  “你……”韓追不敢置信地望著她。她忘記他了?你怎麽可能,她忘記他們的約定?

  “你忘記我了?你忘了?你怎麽可以?!”他激動地搖晃她,“你答應要等我的,你怎麽可以忘記?!”

  此時,一輛轎車猛然煞車,自車上沖出的人,用力推開韓追,將蕙心護在身後。“你要做什麽?”王俊怒視著韓追。“別亂碰我的蕙心。”

  “把她還給我。 ”韓追怒瞪王俊,像只猛虎,迅速地欺身向前,想自那男人身後搶回蕙心。“她是我的。”

  場面火爆,一觸即發。

  “放開她!”韓追威力四射地命令。

  “你是誰?”儘管那強大的氣勢令王俊心顫,他卻毫不退卻,矢志捍衛他的愛人。“我是蕙心的未婚夫,你是誰?”

  聞言,韓追身形一凜,竄上心頭的絕望,較方才有增無減。

  “你說你是……”韓追不是沒聽清楚,他只是不肯承認自己親耳所聞。

  他的小星星有未婚夫了?那個自小約定等他、愛他的小星星有未婚夫?老天爺,這是什麽該死的玩笑!這對他而言,比得知蕙心的噩耗還不堪。

  韓追傷痛不已的表情,仿佛在指控她的失信,夢中似真似假的情景在蕙心腦海裏快速播放,一陣心窒攫住心臟,眼淚再次汩汩地流下來。

  難道那夢是真的?難道她遺忘的記憶中,有這個男人?她曾對他用情至深?否則,她怎會覺得如此心痛?

  “我是蕙心的未婚夫! ”王俊不客氣地又重復一遍,“不管你是誰,都不准碰她一根寒毛。”他的心中非常不安,生怕眼前的男子,與失憶前的蕙心有關,那令他有失去她的恐慌。

  韓追深吸一口氣,將胸中傷痛的情緒壓下。“這是你的選擇嗎?小星星,你選擇當他的未婚妻,而不要當我的新娘?”他只要聽她親口回答,那麽,他那顆狂熱的心,就能心甘情願地死去。

  “你在胡說什麽?”王俊發慌地阻斷韓追的追問,“蕙心是我的未婚妻,你這外國佬別在這裏胡言亂語! ”這男人果然與失憶前的蕙心有關!不行,他絕對不把她交出去!

  王俊失控地欺身上前,拎起韓追的衣領,就賞他一頓飽拳。

  韓追沒有抵抗,從蕙心無法抉擇的表情中,他知道了她的選擇。

  是他的出現令她爲難了,聽到她的死訊後,他就該打道回府,不該到這裏,不經意地遇見想遺忘過去的她。

  “你休想打她主意,滾回你的地方! ”害怕使王俊下手沒有控制,他恨不得當場打死這個對他深具威脅的人。

  “不要打了,阿俊,放手!”蕙心怎麽也想不到向來溫文有禮的王俊,會攻擊一個陌生人,連忙大叫,“住手,不要打了。”

  王俊每在韓追身上打一拳,蕙心的心就痛一分,她怎麽也不明白,那個陌生男子爲何會讓自己有這種感覺?

  “不要再打了!”蕙心用全部的力量大吼。

  “看在蕙心的份上,今天饒了你,但是你最好小心一點,要是再被我看見你接近蕙心,就不只是這樣而已。”王俊氣憤地放開韓追,拉著蕙心就走。

  “等一下,我要看看他,”她無法將一個傷重的人丟在這裏。

  “不行。”王俊嚴厲而堅持地扳回她的身子,往車內推。

  “阿俊,他受傷了……”蕙心仍不放心他。除了無法理解的關心外,她想知道自己謎一般的過去、想知道她與他曾有過的關係、想解開夢中之謎。

  “我說不行就是不行。”王俊執拗地推惠心上車,駕車離開。

  韓追哀莫地望著車子揚長而去,任由心痛淩遲他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1 PM

第二章

  蕙心坐在車上生氣,數度想開車門下車,但都被王俊阻止。

  “爲什麽?爲什麽你要打他?爲什麽不讓我下車?”她敢說這輩子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,他表現的太令人生氣了。

  “沒有一個男人對打他未婚妻歪主意的人,會張開雙手表示歡迎。”王俊咬牙悶哼,但很快又壓下怒氣,“別生氣了,他是個來路不明的人,我們根本不用去理會。”想不到他才遲到幾分鐘,就發生這種事,他該小心才是。

  “他不是來路不明的人,他知道我的事,我們該讓他說清楚,但你卻不由分說的把他打成那樣。”蕙心替韓追不平。

  “不是不由分說,他想非禮你,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?”蕙心替韓追說話,令王俊心中更不安,“我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接近你,我看到的是他想非禮你,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他那樣做?! ”

  蕙心無言以對。那絕不是非禮,她心中很明白,只是在滿心的悸動與記憶中,存在著很大的斷層。

  見了那男子後,她就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失神狀態,尤其是當他口中吐出“小星星”這三個字時。

  她相信自己從未見過他,但爲何心中有那麽深的熟悉感?他看她的表情爲什麽會那樣狂喜,爲什麽可以那樣悲痛?那名男子與自己的過去,是否存著密切的關係?

  這短短幾分鐘的相遇,奪走了她所有的思緒,她一次又一次,全神貫注地回想他的每個表情、動作、言語,和他帶給她的悸動……

  不行,她該冷靜下來,不能因此而迷失自己。

  “你要相信,無論我做什麽,都是爲了保護你。”王俊一再的強調,“那個男人若再騷擾你,你就打電話給我,我一定馬上到。”他們就快結婚了,絕對不能橫生枝節。

  “嗯。”蕙心頷首。那個男人,八成是認錯人了。她如此告訴自己。

  車子一路駛向婚紗公司。


  第三天早晨,她又在校門口看見那名金髮男子。他的眼神深不見底,輕易地牽引她的心緒,讓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他。

  “你的傷,要緊嗎?”她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住,他的臉上有片淤青,感覺狼狽。

  “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回答。”在她給他回答前,他是不會離去的,“只要你毫不猶豫地告訴我,你選擇了他,然後把藍翡翠還給我,我們便再無瓜葛。”

  “我不知道……”蕙心搖頭皺眉。

  “你知道的! ”韓追暴吼,失控地捉住她的手腕,“你的心裏有答案,你只要遵從心中的想法,把答案告訴我就可以!”他想解脫,不要陷入如此焦躁不安的窘境。

  “你怎麽知道我心裏有答案?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,你要我回答什麽?”她甩開他的手,“你這樣突然跳出來,口口聲聲叫我小星星,你又知道我是誰嗎?”

  “我當然知道你是誰!”韓追大吼,“你叫尹蕙心,六月一日生,今年二十五歲,右手內側有個紅色胎記,右腳腳踝上有個傷痕,是小時候不小心跌傷的,縫十六針;最喜歡的顔色是水藍色,最喜歡的花是茉莉,最喜歡的水果是荔枝,開心的時候會哼歌,不開心時就躲在屋角,最討厭雨天;小時候有個茱蒂娃娃,不管走到哪裡,你都要抱著它;最怕的動物是狗,三合院裏的狗,都會追著你跑……”

  “爲什麽你……”蕙心心中一窒,怎樣也不敢相信。“你真的知道我?”

  其他的都可以捏造,爲什麽他會知道她的右手內側有個紅色胎記,還知道她的腳踝上有傷痕?他知道她的過去,比她自己更多!

  “爲什麽這麽問?”韓追心中一驚,這個問題太不尋常,他想起她曾發生過車禍,“是那場車禍嗎?那場車禍對你造成了什麽傷害?”對了,她爲什麽沒回三合院?爲什麽她明明活著,那位老婆婆卻說她死了?

  “我……”她心中惻惻,卻又故作勇敢的一笑,“如果你是我過去的朋友,我很抱歉沒有認出你,因爲我發生過車禍,十五歲前的事都忘光了。 ”

  這是她隱藏自卑的說辭,事實上,她多想知道自己的童年,多想知道自己出過哪些糗事呀!只是,任憑她想破頭,也想不出任何事。

  “蕙心!”韓追低喚一聲,把她深擁入懷,“對不起,在你最痛苦的時候,我不在你身邊,對不起!”一想到她受了那麽巨大的創傷,他就心痛得要爆炸,“原諒我這樣勉強你,我不知道……”

  原來小星星不是不要他,而是失去記憶,忘了自己,也忘了他。

  他的話牽動她的心弦,引出她的眼淚。她向來不愛哭的,只是不知爲何,碰到這男人,就莫名其妙的淚流成河。

  “沒關係,我可以告訴你,所有你小時候的事,帶你回去以前的三合院,去以前我們都喜歡去的小溪流,去認你喜歡的樹……”儘管他的小星星忘了他,他仍有把握讓她重新愛上他,“對了,我還是先自我介紹好了。我叫韓追,過去你都喊我小太陽,我們小時候約定過要攜手到老,雖然你全部忘了,但沒關係,我有把握讓你再次愛上我。 ”他愉快地湊向她的唇。

  “小時候的事哪裡算數?只不過是家家酒罷了。”蕙心羞怯地推開他,“況且,我已經有未婚夫了。”

  她是有婚約的人,雖然打從韓追出現後,王俊變得好遙遠,但未婚夫就是未婚夫,是不能改變的。

  “未婚夫?”韓追也想起了王俊,“你們什麽時候訂婚的?他是不是趁你失憶,騙了你?”他不相信蕙心會對他失信。

  “我不知道。 ”她對他們告訴她的“事實”,從來沒有懷疑過,“他們不會騙我!”

  王家對她恩重如山,她不想懷疑,也不想否定他們的好,她相信他們不會騙她——就算他們騙她,也是爲她好。

  “你怎麽能如此肯定,他們不會騙你?”韓追爲她如此死心塌地生氣,“說不定是他們對你撒了漫天大謊!”

  “就算他們對我撒謊,也一定有他們的理由! ”蕙心一口否決韓追的中傷,“他們如果要不利於我,這些年來就不會供我吃住、供我求學,還打算給我幸福的下半輩子!”這些事實任何人也無法抹滅。

  “幸福?”韓追不敢相信的大退一步,“你認爲嫁給他會幸福?!你認爲自己是真的愛他、想嫁他,而不是爲了報恩?”他絕對不准她以這些爛理由嫁人。

  蕙心渾身一陣抖顫。韓追說中了,她明白自己無法以情人的方式回應王俊的愛,跟他結婚,只是像天亮就起床,那樣的順理成章而已。

  “我無法改變。”一切已成定局,說什麽都太遲,即使她的心,總是無法控制地飛到韓追身上。

  “你可以的。”韓追不放棄,也希望她別放棄,“也許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婚約,也許你……不,換一種說法,我們可以假設你並沒有婚約,現在你可以重新選擇。我無意爲難你,你必須把自己的幸福擺在第一位。”

  “我不知道,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。 ”蕙心連連搖頭,她覺得這太瘋狂。

  “你必須鼓起勇氣,這關係到你下半輩子的幸福。”韓追鼓勵她。她的決定將會影響他的一生。

  “幸福?”蕙心深思,這樣平靜的日子她已經過了這麽久,並沒有什麽不好……當她這樣想時,心其實暗暗蠢動著,想要有另一個全新的開始。

  “給你自己一個機會,也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。”韓追見蕙心猶豫,連忙遊說,“也許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找回你的過去,就算你到時候沒有選擇我,也沒關係。 ”他定定地望著她。

  蕙心與他相視半晌,明白他的意思,也接收到他傳遞過來的力量。

  “我會考慮的,給我一些時間。”說著,她與他錯身而過。

  “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的。”韓追自背後喊著鼓勵她。

  蕙心只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。

  韓追的話刺中了她的心坎,也喚醒了她的腦子。在王俊的羽翼下,她過著平靜、安全的日子,卻沒有二十五歲女孩的青春活力。

  她想要什麽?她從來沒有這樣問過自己,她現在該好好的想一想,她到底是活在自己的意志裏,還是活在王俊的影子下?她到底該把畢生之愛拿來回報恩情,還是拿來愛自己愛的人?而她與王俊訂過婚的事,到底是真是假?

  很多事,她都該好好想一想、查一查。


  王俊來接她下班時,她沒有上車,反而要他陪她在校園裏走走。

  “尹老師,再見。”下課了,經過的老師和學生紛紛和她道別。

  學生下課了,校園裏馬上湧進另一批人群,有的打棒球,有的打籃球,很快就把方才走得半個人影不剩的學校,填得熱鬧繽紛。

  “怎麽了?”蕙心很少要求他陪她散步的,該不會是發生什麽事了吧?王俊心中惴惴不安。

  “我想這兩天,找個時間去我父母的墳前看看,我好久沒去了。 ”

  她今天想了很多,雖然她仍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麽,但她確定自己想要日子有火花、有精采,讓老來回首時,不是一片灰白;她還想找回原本擱在空白記憶裏的東西。屆時會是什麽結果,她暫時不想去臆測。

  “好啊,明天下午我只有一堂課,如果你能調的話,我們就明天去。”王俊很爽快的答應。如果她要談的,只是這些事,他就安心了。

  “我還想回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,說不定能想起什麽。 ”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,因爲她想以王俊的態度作決定。

  如果他二話不說的答應,並帶她到她從沒回去過的故居,那麽她就讓婚禮如期進行,相信他、陪他一輩子。

  如果他仍像以前一樣,含糊帶過,那麽,她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他騙她,她就要讓婚禮延期,或乾脆取消。

  王家對她恩重如山,她從來沒想過要懷疑,但現在情況不一樣,她想讓生命有別的可能、她想走自己想走的路。

  “以前住的地方?”王俊明顯頓了一下,然後故作輕鬆的說:“別忘了我們還有婚紗照沒拍完,可能排不太出時間來,我們改天再去吧。”他想以這藉口搪塞。老實說,他連她家在哪裡都不知道,怎麽可能帶她回去?

  “你忙的話沒關係,我自己回去,你把我家的地址告訴我。”她再給他一次機會。

  “你家的地址?”王俊覺得他的背脊已經汗濕,“還是下次吧,我可不希望你累壞了。 ”他伸臂親密地摟摟她,含糊帶過。

  這種藉口雖然是第一次用,卻已經告訴蕙心答案。

  “我們先不要結婚吧。”蕙心平靜的說。

  真相已經很明顯了,她訝異於自己心甘情願被騙這麽多年。

  她的心情意外地平靜,絲毫沒有怨影,王家依然是她的恩人,只是她想以自己的方法報答,不再遵照他們畫好的藍圖過接下來的大半輩子。

  “蕙心……”王俊的聲音有難掩的驚訝。

  “我說,我們先別結婚。”蕙心鼓起勇氣重復一次,“我想去找回我遺失的記憶,也找到真正愛人和被愛的能力。”

  “我們不是告訴過你,你從小與我訂婚,父母意外死亡後,你就住到我家來了。”王俊慌急地重復他們編了近十年的謊。

  “是不是那個金髮男人對你說了什麽?蕙心,無論如何,我要你相信,我們愛你勝過我們自己,你該相信眼前的一切,而不是去相信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。 ”他非常害怕,怕自己會失去她。

  “愛我,就要尊重我、給我機會。”愛在此時說來,倒像一座無形的囚牢,用來囚困她的意志和決定。

  如果她是他自小訂親的未婚妻,爲什麽他一次也沒帶她回過去的家?除非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裡。他所說的話裏有太多漏洞,她過去不曾細想,但此時此刻,卻如此清晰可辨。

  “誰值得相信”還有待商榷,她不想去判斷,只想做自己。

  “是那個男人嗎?”一定是那個男人的出現破壞了一切,可惡!

  “不是因爲他,是我自己想找到真相。”有太多事情,她必須去搞清楚。

  “既然如此,我陪你,你是我的未婚妻,我不放心。”王俊要求。

  一直以來,他愛的就是她,最放心不下的,也是她。

  “我想試著自己過生活,試著自己應付一切,包括找回記憶。 ”她必須明確地告訴王俊,她的意願和決定。

  “你的意思是,你想搬出去?”王俊訝然,這十年來,蕙心總是百依百順的,雖然偶爾發脾氣,卻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嚴重的事。

  “是誰慫恿你這麽做的?”他的音量不自覺地拔尖,相信若沒人慫恿,乖順的蕙心不會生出這種念頭。

  從王俊驚慌的表情,她知道自己依附得多徹底,她不能永遠依附在別人的羽翼下,總得爲自己做點什麽。 “沒有人慫恿,是我自己的選擇。”她冷靜堅定,“我已經二十五歲,是成年人了,有能力自己一個人過生活。”

  “不行,我不放心,我怎能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面?你從來沒有一個人住過。”高八度的音量顯露王俊的焦躁不安。“我不准你搬出去!”

  蕙心想離開他,這個消息簡直把他震得仿如墜落地獄。

  “我只是想試試。”蕙心堅持地微笑,“相信我,獨立生活對我來說,不見得只有壞處。 ”

  她不想跟他爭吵,過去她在這種情況下,放棄了很多自己的想法,現在她不想再依順他。

  “不行!”王俊激動的暴吼,奮力搖晃她的身子,想改變她的決定,“什麽我都行,惟獨這件事不行,無論如何都不准你搬出去!”他愛她,絕不讓她離開半步。

  蕙心理智地看著他的激動,心中終於明白了某一件事。

  “我們解除婚約吧。”她的音調冷靜而堅持。

  她終於明白,他口口聲聲說愛她,其實是把她當金絲雀,關在一個黃金打造的籠子裏,看起來富麗堂皇,事實上,已經失去了自由。

  “蕙心……你說什麽?”

  王俊的身子震了震,她怎麽能說出那種話?她怎麽可以?

  “我不准!不管是解除婚約還是搬出去,我都不准,我要把你變成我的人,讓你永遠不能離開! ”他怒吼一聲,緊緊抱著她,粗暴地想索取一個吻。

  “放開我,阿俊!”蕙心奮力掙扎,想推開他,卻怎麽也推不開,“你放開我!”她害怕極了。

  “不,我不放,永遠都不放,你是我的,我愛了你這麽久,怎麽能讓你說走就走?!我們會有一個家,你答應爲我生兒育女,答應與我白頭到老的。”他要她永遠只守著地,因爲他是這麽愛她啊!

  “不,我不要!”蕙心好不容易推開他,但又馬上被他攫住,“這些我都不要了,放開我!”

  “不!你答應過我的,我不會放你走。”王俊說什麽也不放。

  “放開她!”一個熟悉而懾人的嗓音傳來,隨後,又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把王俊拉開。

  “是你?”王俊的表情就像是看見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2 PM

第三章

  愛一個人,難免想看著她、守著她,想知道她的一切。

  韓追一直想守著蕙心,這麽多年來,一分鐘也沒有停過。現在知道她沒死,知道她並沒有背叛他,他怎麽可能再放她一個人?

 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,放學的鐘聲一響起,他就飛快的跑到校門口,只爲了見她一面。

  經過早上那番長談後,他發誓絕不輕言放棄。

  今天傍晚,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還沒響,他就等在校門口,想在急速沖出的莘莘學子中,找到她的身影。

  不久,他看見了她,但,隨後是王俊停好車,跟她一起走進校園。

  他躊躇著該不該跟,畢竟跟蹤別人是不應該的行爲。

  後來,來學校運動的學生、居民愈來愈多,他便毫不猶豫的跟在後頭。

  他看見他們發生爭執,一顆心沸騰如火山爆發,再也無法視而不見。

  “放開她!”他一把拉開王俊,將蕙心護在身後。

  “是你?”王俊惡狠狠地瞪著韓追,“是不是你慫恿蕙心搬走?是你想把她從我身邊奪走?”他氣急敗壞地沖上來,扭著韓追的衣服,就毫不猶豫的開打。

  上回他打得韓追把蕙心還給他,以爲這次也能,誰知他不但躲開他的攻擊,還出手反擊,每個動作都漂亮而準確。這令王俊意外,但也更加氣憤,出手就更兇狠。

  可是韓追一個迴旋踢,就把王俊踢得倒地不起。

  “上回我讓你,但這回你想欺負蕙心,我不會輕饒。”韓追厲色警告,氣勢迫人。

  “你爲什麽要來破壞我們?”王俊氣衝衝地撲過來,扯著韓追的衣領,“都是你,如果不是你,蕙心不會想離開!你爲什麽要出現?爲什麽要來破壞我們?!”

  韓追揮開他的糾纏。“是你破壞了我們的約定。”相較於王俊的衝動,他顯得冷靜而從容,“在她還很小的時候,我們就已經有了約定,你爲什麽要編那樣的謊來騙失憶的她?她跟你根本沒有婚約,是不是?”

  王俊一愕,他知道那個謊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,再下去,只會讓自己難看而已。

  “你說對了,我們沒有婚約,但是我愛她。”王俊慘澹一笑,“那場車禍,奪走了她的家人,我不想看她孤苦無依,便要爸媽收養她,讓她當我的未婚妻……沒錯,也許你們有約在先,但這十年來,陪著她的是我!並不是你!”王俊終於把事情還原了。

  韓追緊緊地握住蕙心的手,爲這麽多年來沒能陪在她身邊而內疚。

  “也許你是對的,但我們必須把選擇權交給蕙心,尊重她的選擇。 ”韓追理智地說,“除非你沒自信,讓她重新愛上你。”

  他看得出來王俊愛蕙心,也許愛得不比他少,但,他只能說句抱歉,蕙心是他今生惟一想要的人。

  “誰說我沒有?!”王俊暴吼,“我一點都不怕接受你的挑戰。”他相信這世上絕沒人比他更愛蕙心。

  “很好,就讓我們重新開始。”韓追從容地微笑,那微笑裏有王者的氣度。

  “先讓我過一段平靜的日子吧。 ”蕙心疲憊地朝他們揮揮手,徑自離開校園。

  事情的真相對她打擊太大,她需要時間調適,和接受這些事實。

  “我們去替你找房子。”王俊提議,“我可不想讓你和這傢夥住在一起。”

  “我也有同感。”韓追攤攤手,無所謂的笑笑。

  “哼,走著瞧。”王俊則一臉不肯落後的挑挑眉。

  兩個人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,在學校附近,替蕙心找到了一間套房,第二天,蕙心就搬進了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。


  嘴上雖同意,但王俊根本不認爲蕙心可以自己生活。

  “衣服要馬上掛起來,才不會皺掉;記得吃早點;晚上別太晚睡……”搬完行李,王俊就叨念不休。

  “好啦,你快回去啦,天快黑了,也快下雨了。”蕙心推著王俊,他比平常更像愛操心的老媽子,“還有你也是,韓追。”

  韓追微笑、點頭,他比王俊清楚自己幾時該出場,幾時該充當背景。

  “你自己住在這裏,我真的很不放心,如果有什麽事,記得打電話給我。”王俊對她千叮嚀、萬交代。

  “我住得近,會隨時過來看看你。”韓追只簡短的說了這句。

  “好啦,我知道啦,再不快走,就要下大雨了。”這兩個男人,實在婆婆媽媽。

  終於,那兩個人在彼此看不順眼、故意的碰撞中走了,蕙心的耳根才清靜下來。

  拆封、整理細軟、佈置房間,花掉她大半個晚上,等到她忙完時,已經是半夜,外頭不知何時也下起了傾盆大雨。

 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電,蕙心嚇一大跳,連忙把門窗鎖好,但即使如此,她仍覺得房間空洞得可怕,而且,窗外好像有人在窺伺,想伺機闖進來。

  蕙心從來不知道雨天有這麽可怕,連忙躲到棉被裏,不斷告訴自己不怕、不怕、不會有人闖進來,可是即使如此,她的身子還是在發抖。

  爲什麽她會怕成這樣?她自己不斷回想,以前下大雨時,她在做什麽?想了好久,才發現她以前並不是不怕,而是知道有人在同一間屋子裏,如果發生了什麽事,會有人沖上來,心中的恐懼就會減少。

  一道雷又打下來,她縮得更緊,心中更害怕。誰來陪陪她?心上自然浮現了韓追的身影,但他會來嗎?不可能吧,他們才剛認識沒多久,瞭解根本不深,他怎麽會來?她的心頭浮上一絲失望。

  在失望與害怕中,突然聽見門外傳來焦急的拍打,使得氣氛更陰森可怖,蕙心緊張得全身縮得更緊。

  “蕙心、蕙心!”

  急急的拍門聲中摻雜著叫喚聲,像是一秒鐘都耽誤不得的鬼差,而間歇劈下來的雷電,則仿佛要把這個世界劈得粉碎。

  這時,手機也忽地響起,她平常喜歡的鈴聲,此時聽來像閻王的催命符,她怎麽也無法伸手去接。

  “不要來捉我……”蕙心又哭又喊,拼命往棉被裏鑽,心情像即將上刑場的死刑犯,害怕得連牙齒都不聽使喚的喀喀直響。

  “蕙心!”幾次拍門沒人來開,擔心不已的韓追撞開門,一眼就看見躲在棉被裏的蕙心。

  “蕙心,蕙心。”他湊近她,小心地低喚,生怕嚇壞她。

  “你要什麽統統拿去,不要……不要捉我……”蕙心躲在棉被裏啜泣。

  “不怕、不怕,是我。”韓追連被帶人,把她擁個結實,輕拍她的背,“不怕、不怕。”他知道她從小就怕打雷閃電,以前只要一開始下雨,她就會拉著他往屋內跑,要他陪著她。

  “嗚……”這嗓音好特殊、好熟悉。蕙心小心地拉開棉被,小心翼翼露出臉來,看見渾身濕透的韓追,一顆心訝異不已,“你怎麽……”

  他怎麽會來?難道他知道她怕雷雨?他真的是她小時候就認識的?果真如此,他們過去是如何相處?他對她而言,重要嗎?還是他受王俊之托,過來看看她?

  “沒事了,我陪你。 ”韓追沖著她一笑,“風雨很快就會過去的。”看見她不再害怕,他就放心了。

  “韓追……”蕙心不敢置信。

  “別怕別怕,我會在這裏陪你。”他又拍拍她的背,親暱得像他們早已習慣這個動作。

  “你的衣服和頭髮都濕了,我去拿毛巾來。”蕙心躲開似的離開他,去找出毛巾遞給他,“是……是王俊打電話叫你過來的嗎?”她試探。

  他的小動作令她安心,並給她一股熟悉感,但在心安的同時,失憶的不安和對現狀的不確定,漸漸漫上來,逼得她想逃。

  韓追碧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她,知道她的驚惶,暗暗思忖該不該據實以告。

  “我知道你怕下雨、打雷,這種時候只要有人陪,你就會安心。”他選擇據實以告,“我們曾經在一起很長的時間。”那段時間,不只玩樂在一起,連睡覺也在一起。

  “真的嗎?”蕙心不安的問,“那麽你告訴我,我的過去是怎樣?有哪些朋友?住在哪裡?”

  這些是連王俊也無法回答的問題,如果他能回答並給她證據,她才會相信他。畢竟對她而言,韓追是個陌生的闖入者。

  “別急。”韓追揉揉她的發,給她一個打氣的笑容,“該知道的時候,你就會知道了。”這種事說再多都沒用,只能用事實證明一切。

  “過去,我是個怎樣的人,又過著什麽生活呢?”蕙心很想知道,追探過去,讓她有絲害怕;但不去追探,則令她更不安。

  “別擔心,我會陪你,無論如何都會陪著你。”韓追堅定地告訴她。

  凝視半晌後,爲緩和她的情緒,韓追還換上令人發噱的抱怨,“喔,我的頭髮和衣服這麽濕。要多久才會幹呀?可惡的雨,弄壞了我最好的衣服,害我在你面前形象盡失……”

  看著韓追忙著擦那頭濕發,抱怨這場大雨,追悼那套衣服,讓原本可能會很尷尬的氣氛,變得輕鬆愉快,蕙心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笑的,那分體貼和溫柔漲滿心窩。

  電話再度響起,蕙心接了電話,是王俊打來關心她的,她沒有多說什麽,只說一切沒事。

  風雨肆虐了一夜,韓追也陪了她一夜,躺在床的另一邊,不斷地陪她說話,看到她睡著,而她第二天睜開眼時,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他。

  蕙心感覺這個風雨夜,化解了他們之間的陌生和疏離,讓她忍不住想相信,他們早在她失憶之前,就已熟識。


  維克多爾國

  “國王打算近日內將王位傳給大皇子韓追。 ”這個消息傳遍深宮內院,引起陣騷動。

  “什麽?!”二皇子韓克咬牙切齒,他是韓追的同父異母兄弟,對僅僅比他早十分鐘出生的韓追能繼承王位懷恨在心。“我不容許這事發生,王位是我的,韓追休想來搶。繼承大典是什麽時候?”

  “是大皇子回來之時。”

  “回來?他到哪裡去了?”

  “到臺灣去了,據說去接未來的王後。 ”韓克在國王身邊安了很多眼線。

  “很好。”韓克心中閃過一個天衣無縫的詭計,臉上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。“維克多爾國就要改朝換代了,偉大的國王將意外身亡,而兇手就是畏罪潛逃的韓追,身負重責大任的韓克皇子,臨危上任仍不負衆望,迅速開疆辟土,至於逆賊韓追,則被追兵就地正法。”

  韓克得意的哈哈大笑。國王是他的父親,要親近他極爲容易;以他布下的眼線,要找到韓追,也並不太困難,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。


  獨自生活並不如想象中那麽容易,蕙心花了好長的時間,才習慣了獨居的生活,幸好有韓追和王俊隨時照顧著她。

  韓追是個外國人,對臺灣的生活方式也很生疏,所以,有很多時候都是王俊來解危,但蕙心只要跟韓追在一起,就會笑得肚子發疼。

  韓追因爲住得近,常常來找她,偶爾也來學校陪她吃飯,每次吃飯總替她先把便當中的苦瓜、蔥、蒜、薑先挑掉,好像之前曾做過詳細的調查,知道她討厭這些東西似的;有時還會講些笑話給她聽。不到半個月的時間,已經熟知她的作息和課程表。

  王俊會來接她上下課,他來時總多帶一束花,但他不像韓追那麽有空陪她,只負責接送,或是和韓追鬥鬥嘴,但在她面前,則保持一貫的風度。

  他們常常在一起,就像讀書時代的同性交遊。

  “喂,腳踏車要這樣子騎,不會騎就不要買。”

  在學校的操場上,王俊氣呼呼的示範,已經三天了,韓追還是學不會騎腳踏車,他也不明白他學騎腳踏車做什麽。

  “沒事就不要吵我,我很忙的。”王俊碎碎念。他最近爲博士論文忙得不可開交。

  蕙心在一旁抱著肚子笑個不停,王俊埋怨的樣子她從來沒見過,看來只有韓追能激出他不爲人知的一面;韓追的模樣也很逗趣,讓人不忍心責備。

  “是這樣嗎?”韓追總算捉到訣竅,不再用長腳劃動那輛小車,“把重心放在車子的中間?”韓追很努力學習,他要快學會騎腳踏車,像電視廣告那樣,浪漫地載著蕙心到處去玩。

  “對啦,你怎麽說怎麽對。”王俊大喊頭疼,“既然你已經學會,我和蕙心就先回去了,你慢慢練。”他拉著蕙心就想走,只要有他在,就絕不讓那傢夥多佔據蕙心一秒。

  就不知道韓追那傢夥是怎麽回事,堂堂一個大男人,怎能容許自己像個小孩子,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?他不覺得丟臉,他卻替他汗顔。

  “蕙心要陪我練習。 ”韓追故態複萌,將車子用雙腳劃到蕙心面前,“我載你逛校園。”

  “我們都很忙,好嗎?”王俊不客氣的又從他手中搶回蕙心,“蕙心要準備明天的教材。”他氣韓追氣得要命。

  “學校明天校慶,不用上課。你忙的話,請自己多加油,原諒我們無法當你的啦啦隊。”他故意要氣王俊。

  韓追看得出來,王俊並不壞,也沒有太深的城府,只是不服輸,又有點大男人,還有一點——他討厭他,一點點小事,就足以把他氣得跳腳。他們不像朋友,卻又常在一起;他氣他,卻又常幫他……這種亦敵亦友的關係,真的很有趣。

  “你……”王俊氣得臉紅脖子粗!“你怎麽可以偷偷去查蕙心的事?”

  “這不是她的事,是全校都知道的大事。”韓追含笑告訴他,徑自表演金雞獨立,不過沒成功半次。“看一堆人在操場上畫線、佈置場地就知道了嘛,何必這麽生氣?”

  “蕙心,你要回去,還是留下來?”如果不是答應一切以尊重蕙心爲原則,他早就把她拉上車。

  “我……”慣於接受王俊提議的她,對拒絕他還有點不太適應,她爲難的把視線投向韓追,韓追剛好再次摔倒,車子壓在他身上。

  蕙心拔腿跑過去,把車子自他身上搬開。“韓追,你有沒有怎樣?”

  這段時間來,韓追陪她的時間遠比王俊多出很多,她的重心已經慢慢地移轉到他身上。

  王俊從她的行動,看出了她的選擇,只好摸摸鼻子走人。

  他知道韓追是真心愛蕙心,這點毋庸置疑,如果到時候蕙心選擇的是他,他不會有怨言,只是在那天來臨前,他不會認輸。

  “沒怎樣。”韓追倒在地上搖手,要蕙心別擔心。

  “摔成這樣還沒怎樣。”她看見他的牛仔褲上全是泥,“快起來呀,賴在地上想當小貓小狗嗎?”嘴角噙著笑意,半責備地瞅著他。

  “好呀,就當可愛的小貓,來抱我呀。”他知道她小時候被狗追怕了,裝出小貓的聲音,又裝出小貓用爪子拭臉的可愛動作,惹她笑意更深。

  “快起來,都那麽大的人了。”她對他伸出手,想拉他起身,卻反被他拉倒在地,“唉呀,你做什麽?”

  韓追一個翻身把她壓在地上,微笑地凝視她。

  “寵物總要向主人撒撒嬌,這是友好的表示。”說著,他伸出舌頭,在她臉上又摩又舔,惹得蕙心咯咯直笑又連忙閃躲。

  “好了、好了,好癢。”她笑個不停,以手推擋。

  就在她笑得無法遏止時,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,只用雙幾乎要將蕙心捲入漩渦的深邃眼眸望著她。

  蕙心在那樣的注視中無法動彈,也不想動彈,她想縱身跳入那漩渦,一輩子隨它載浮載沉。

  “我愛你,蕙心,”他用輕得不能再輕的嗓音低語,將她的手拉上他的胸口,“你在我心中的分量,一分鐘比一分鐘多,一小時比一小時重,一天比一大更巨大,對你的愛幾乎撐破我的心,那令我不敢想象,如果有一天,我會無法陪在你身邊……這輩子,我只想注視著你、愛著你。 ”

  他緩緩低頭,輕輕吻上那微啓的紅唇。

  蕙心沒有拒絕,跟他在一起,讓她不自覺地想看著他、跟著他,更接近他,那和與王俊相處全然不同,韓追的一切她都想去關心、注視,他的話正是她的心情寫照,她無法阻止他佔據她的心。

  她的唇柔柔軟軟,他想恣意品嘗,更想帶給她最溫柔的感動。

  他的唇纏纏綿綿,撩動她的心弦,讓她想就此沉淪。

  蕙心不知道那是不是談戀愛——每天出門前,她都要花掉半個多鐘頭打扮,心中掛記的,都是韓追會如何看她。

  要和他見面前掙扎不安,分離後又依依不捨;沒見面萬分想念,見了面又因緊張頻頻出糗……

  這是戀愛嗎?她不知道,只知道即使和他在一起會使自己不像自己,但她仍想跟他在一起。

  “明天找個空檔,我們溜出去約會吧?”他氤氳的眼眸凝視著她,無比深情。

  “好。”她雙頰緋紅地答應,害羞地不敢迎視他。

  “你這樣美極了,比天邊的夕陽更美。”他笑著輕啄她的臉頰和紅唇,引起她嘟嘴抗議。

  “不准再嘲笑我了。”他那個樣子,令人很討厭。

  “不用害羞,我沒有嘲笑你,你真的美極了。”他的眼中充滿激賞。

  “討厭。”蕙心低罵一句。

  “來,我載你環遊世界去。 ”韓追爬起來,拍拍腳踏車的後座。“你是這個位子的惟一主人。”

  “我看我最好先去買保險。”

  “那我就充當保險推銷員好了。”

  兩個人玩得又瘋又樂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3 PM

第四章

  與韓追出門是種冒險,尤其夥伴還是鮮少獨自出門的蕙心,兩個人簡直是誤闖誤撞。

  “我們到底還要再轉幾次車?”蕙心叉著腰,凶巴巴的問。

  他們自校慶中溜出來,已經好幾個鐘頭了,卻還在公車上繞,因爲他們總下錯站、弄錯方向。

  不過她不能否認,跟他在一起,即使讓她又累又苦又埋怨,心中仍覺得很快樂。

  “別生氣嘛,你看外頭的風景多美。如果你還是很生氣的話,就先來個公車上的野餐吧。”韓追從背包裏掏出早上在路邊買的三明治、吐司,和昨天買的零食,遞給蕙心,“說不定這是很棒的野餐地點。”

  “你這個人……”蕙心笑也不是、氣也不是。

  好吧,她承認外頭的風景很讓她驚喜,公車野餐也是個好點子,這是他令她折服的地方——無論發生如何不如意的事,他都有法子不當一回事。

  車子的顛簸愈來愈嚴重,他們終於發現公車上,不適合野餐。

  “小心點。”韓追邊摟住她,順便阻止飲料傾倒出來。

  “以後別再出這鬼點子,雖然公車上的蟑螂會對你列隊歡迎。”蕙心斜睨他一眼,雖然他的懷抱很安全可靠。

  “咦,到了。”才把餐食收拾妥當,韓追跳起來,對著司機大叫:“下車,我們要下車。”

  下車後,他們又走了一段路,金黃色的稻穗和太陽爭輝,刺得人睜不開眼,韓追在路邊替蕙心買了一頂草帽,要她遮住陽光。

  “往這兒。”韓追充當導遊,拉著她,邊走邊指著旁邊的景象胡扯瞎說。

  蕙心忙著糾正他的錯誤,連喊累的機會都沒有。

  事實上,不是跳錯車,也不是走錯路,每次的出遊他都是經過一番設計的,這其中包括前一天晚上把公車號碼、路線記好,並臆測沿路的風景,類比各種可能的狀況,還有從電視上搜集一堆笑話。

  轉入一條小路,他們小時候住的地方就快到了,韓追放慢腳步。

  “這個叫瓦房,那個是洋樓,那是……”蕙心愈走愈感到疑惑,“我是不是來過……這裏?”

  這裏的一磚一瓦都給她一股熟悉感,有些角落仿佛在她夢中出現過,又仿佛早就潛藏在她的內心深處。

  韓追挑挑眉,只讓她自己去尋找失落的記憶。

  “那裏以前有棵樹,那裏有只大黑狗……”她努力地拼湊腦中模糊的印象,“這裏,不是,是這裏,這裏以前有……我的頭好痛。 ”她想得愈用力,頭就愈疼,而在疼痛中,記憶又漸漸散去。

  “別勉強。”韓追連忙扶住她,“如果頭痛就別想了。”他要她快樂,不要她痛苦,那令他心疼。

  “可是我想找到過去,我要想起來。”她捧著頭,用盡全力想將腦海裏的畫面指出來,可是她愈挖,頭就愈痛,表情就愈痛苦。

  爲什麽她怎麽也想不起來呢?爲什麽韓追會“剛好”知道這個地方?難道她真的跟他有過約定嗎?

  “別想了,不要想了。 ”韓追看她想得臉色蒼白、冷汗涔涔,無比擔心,“不准你想了。”他拉開她的手,萬分捨不得地把她按入懷中。

  “你知道對不對?你知道我的過去,你甚至知道怎麽使我想起來。”那種無力感令人痛苦,而生命中那段斷層,更令她感到恐慌,她想填補那個深淵,跨過那個斷層,擁有一個完整的生命。

  “不要想了,我們到你以前住的地方,看看找得到什麽吧。 ”韓追拉起她微顫的小手,往三合院去。

  旁邊的小野狗叫個不停,好像在向主人通報。

  “你要找誰?”之前和韓追相遇的老阿婆又走出來,她用那對迷濛的老花眼就認出了韓追,“跟你說這裏的人全搬走了……她……”阿婆看到縮在他身後的蕙心,表情有明顯的變化。

  “阿婆,我和她回來看看。”韓追親切地向阿婆打招呼。

  “怎麽會這麽像……”阿婆頻頻打量蕙心,一直自言自語,又一直搖頭,“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像的人?那個孩子……”阿婆想起了往事,喃喃不休地徑自訴說,“蕙心那個孩子,我從小看大的,小時候愛哭又難養,總要有人抱、有人搖才不哭,四歲半時被狗咬,從此看到狗就跑來拉住我的手,要我替她趕走小狗。後來來了一個小男孩,兩個人像野孩子,成天往外跑。有一次她在門口跌跤,腳上縫了十六針,哇哇哭了好久,八歲時畫一張畫,說畫裏的那個男孩子是她要嫁的人;考試拿到全校第一名,高興得跑到每戶人家去敲門,說她要當老師……只可惜她活不到十五歲……如果她活著,也有你這麽大、這麽漂亮吧……”她邊說邊拭淚,然後往裏頭走去。

 
 “她……知道我的名字……”不知爲何,蕙心對這老婆婆有股莫名的親切感,聽著她的話,她的眼淚直流,“她說的是我,對不對?”

  “這樣你就有過去了,你像所有的小女孩一樣,愛哭、怕狗,你的過去,不再是一片空白。 ”韓追默默陪著她,就算她想不起過去的事也沒關係,只要她快樂的活著。

  “我們去你過去生活的家吧,這樣你心中就有故鄉的樣子了。”

  韓追拉著她走進一個破舊的小平房。

  才走進房子,蕙心就感覺到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,她顫抖地碰碰桌、碰碰椅,鑽進房間、廚房,好像早就熟知這裏的一切。

  其中一個房間裏的牆上掛著三張獎狀,每張獎狀上都寫著她的名字,書桌下有一張功課表,透著些許稚氣的字,跟她的字跡竟有幾分雷同。

  “這是我的房間……”眼淚叭喀叭喀地掉在書桌上,滲入厚厚的灰塵裏,她擡起淚眼看著這房間——粉紅色的窗簾、漂亮的衣櫥、床頭上那一堆娃娃……眼前的一切告訴她,自己曾如何被深深疼愛著。

  書包隨意擱在床上,制服隨意地放在椅背上,鞋襪也丟在一旁,便當盒放在書桌上……這一切在在顯示主人馬上就回來,它們馬上就會被歸回原位,誰知主人一去就是十年。

  韓追默默摟著她,一顆心隨她的悲傷而悲傷。

  誰也不知明天會如何,在這變幻莫測、難以預料的命運中,他感激衆神保佑,讓她回到他身邊。

  蕙心無言地看著韓追,在他的胸懷裏,輕輕啜泣。

  “你的過去很好,我慶倖這麽多年後,你也很好。”他輕拍她的背,在她的耳邊低語。好好的活著,是上天對他們最大的恩賜。

  “我很遺憾在你最痛苦的時候,沒能陪在你身邊。今後,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。”

  她擡起頭來,默默凝視他,千言萬語在心中翻攪,不知如何說出口。

  拉開桌子下層那個大抽屜,一本大相簿躺在那裏。

  蕙心一頁一頁地翻著,看見她成長的痕跡被巨細靡遺地記錄在裏頭,眼淚霎時像壞掉的水龍頭,怎樣也止不住。

  翻著翻著,她看見一張泛黃的相片,相片上,她穿著一件緞帶洋裝,頭上綁著兩根沖天辮,毫不淑女的坐在地上,一手抱著洋娃娃,一手接過金髮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,髒兮兮的小臉上還帶著淚痕,卻盯著糖果笑得好開心。

  看到這張相片,蕙心噙著淚笑開了。

  “我以前是這樣的嗎?”分明是個野丫頭。她指著相片,“原來你以前並沒有比現在好到哪裡去。”一如韓追給她的印象,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,總能出其不意地讓她笑開來。

  “好啊,你嘲笑我!”韓追佯怒地追著她。“我要把你小時候的糗事全說出來,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野丫頭。”

  “人家本來不是野丫頭,是你帶壞的。 ”蕙心邊跑邊笑,把所有責任推給他。

  “那我有責任把你教好,”韓追自背後抱住她,“我要把你帶到我的國家,由我的愛,讓你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。”他在她的耳畔輕語,“在我還那麽小的時候,就已經深深愛上了你。”

  “韓追……”他的話輕輕敲在她的心扉上,激起圈圈漣漪。她沒有絲毫懷疑,仿佛她的心早就知道這件事,而且早已深深愛上他。

  韓追輕輕地吻住她,溫柔而纏綿,傾盡這些年來的思念。

  蕙心熱切地回應他,仿佛他是她今生惟一的愛人。

  她失落的記憶找回來了——她有最愛她的父母,有野丫頭似的童年,最重要的是,韓追是她夢裏頭的人,給她快樂的童年,替她找到失落的記憶!還給了她珍貴的愛!

  “答應我,讓我們永遠在一起。”韓追低啞地要求,換口氣又深深吻住了她。

  愛太濃,卻又等得太久,他恨不得把她嵌在心坎裏,永不分離。


  韓追和蕙心回住處時,已經傍晚了,他們很意外地看見王俊等在她的門口。

  “蕙心。”看見蕙心,王俊連忙跑過來,“你到哪裡去了?怎麽學校裏找不到你?”責備的眼神投向韓追,硬是拉開韓追摟著她的手。

  自從昨天知道蕙心沒課後,王俊連夜趕完論文,一早就來學校找她,希望能和她來個甜蜜的約會,追回這幾日的缺席,只是他找遍學校的每個角落,問遍每個人,都沒找到她,一直到校慶結束、學生老師都走光,他才確信又被韓追捷足先登,於是他等在蕙心的門口,一直到現在。

  “我……去走走。”蕙心撒個小謊。

  王俊的出現把她從過去拉回現在。她知道若沒有王家,她不知會變成怎樣,所以對於婚約的謊,她並沒有太多的責備,畢竟他還是尊重她的意願,不但取消結婚計劃,還答應讓她搬出來,給她去追查過去。

  “你的眼睛怎麽那麽腫?”王俊看到她哭過的痕跡,“是不是他欺負你?”他氣急敗壞地沖向韓追。

  “不是,他沒有欺負我!”蕙心連忙擋在王俊面前,“他沒有。”

  “就算他沒欺負你,他也該爲沒好好保護你付出代價。”

  王俊拉開蕙心,沖過去拎起韓追的衣領,“誰教你帶她出去,還讓她哭?如果你沒有能力保護她,就不要和她在一起,也不要帶她出去,可惡!”

  他氣死了,蕙心掉一滴淚他都會心疼,他卻讓她把眼睛哭得這麽腫。今天就算拼了這條命,他也要修理他。

  韓追看王俊來勢洶洶,一點也不敢大意,但也沒被激怒,因爲沖著他這麽愛蕙心的份上,他不在意陪他打幾拳,發洩心中的不安。

  “阿俊。”蕙心連忙拉住王俊的手,“和他沒關係,是我自己愛哭。”

  王俊看著焦急的蕙心,半晌才壓下怒氣,放開拎著韓追的手,把蕙心攏進胸口。

  “你哭成這樣,我很心疼。 ”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,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。

  “我只是去看了場電影,被劇情感動了。”她再撒個小謊。

  “看你哭得這麽慘,那個編劇真不應該。”他揉揉她的發,牽著她走到韓追面前,警告他,“我爲我的衝動道歉,但你記清楚,任何人惹蕙心哭,我都不會輕饒。”

  “我也是。”韓追也回以警告的眼神,自王俊手中拉過蕙心。

  韓追再次看出王俊對蕙心的愛,只可惜,他只能對他說聲抱歉,因爲蕙心注定是他的新娘,是維克多爾國的王後。


  維克多爾國的老國王突然駕崩,舉國哀悼。

  可靠消息傳出,正統繼承人韓追毒殺親父,現已逃亡海外,第二繼承人韓克正式繼位,邊下令追捕弑父仇人,邊勤操軍隊,隨時打算遠征。

  此舉引起諸多鄰國的震驚與憤怒,紛紛加強兵力與防衛,長達十多年的和平,極有可能破壞於一夕。

  這消息,令國際情勢一觸即發,軍事專家紛紛預測維克多爾國的出兵,極有可能會引起大規模的戰爭。

  聯合國致電表明立場:若維克多爾國猝然出兵,則不惜以武力鎮壓。

  全世界的媒體把這個舉世震驚的消息列爲頭條新聞,密切觀察事情的發展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4 PM

第五章

  韓追這兩天心神不寧,好像有什麽事就要發生,令他坐立難安。

  他推想著身邊可能會發生事情。維克多爾國在他父親的統治下,對內治安良好,對外政治安全,他想不出維克多爾國有發生任何大事的可能。

  那麽,就是蕙心了?難道有人要對她不利嗎?還是有什麽意外要發生?他可得更小心地守著她才行。

  最近,他總覺得有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暗處盯著他,只是每次回過頭去,都沒看見半個人影,讓他以爲是自己眼花或神經質。看來他得更小心才行。

  一如往常,韓追又混到教職員休息室找蕙心吃飯。

  他拎著兩個便當,一個是蕙心最喜歡的排骨,另一個是蕙心很久沒吃的雞翅便當,另外一個盒子裏放著他早上削好、冰涼的水果。

  “哇,你居然吃雞翅。”蕙心一副很想吃的模樣。

  “我要吃青椒。”韓追頑皮的把蕙心便當盒裏的青椒,全撥到自己的便當盒裏,因爲她不喜歡青椒的味道,“排骨我也要。”他夾起排骨,大口咬下。

  “喂,你怎麽偷吃我的排骨?”蕙心見自己來不及阻止,也以牙還牙的從他便當盒中夾走雞翅,“不准跟我搶,也不准再偷吃我的東西。”

  “來不及了,排骨裏最好吃的部分已經被我吃掉了。 ”韓追得意忘形的抹著嘴唇。

  “我也要吃掉你最好吃的雞翅。”蕙心又夾起他便當盒中的食物,大口咬下。

  “我要搶你的青菜來吃。”

  在你來我往中,午餐就這樣解決了。

  “都是你,害我吃得這麽飽。”蕙心撫著發脹的肚皮抱怨。“萬一我變肥了,都是你害的。”

  她懂他的用心,不用她開口,他就知道她的喜惡,不用她透露,他就知道她的心情,他總是用各種方法來惹她開心,不著痕跡地用各種方法來對她了。

  “就算你變肥了,你還是我最愛的人。”韓追邊收拾餐盒邊說,“走吧,去散散步吧!”

  他們手牽手走向學校中庭,涼風徐徐地吹來,讓人感覺到一種單純的幸福。

  “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,不知有多好。”蕙心忍不住脫口而出。

  “我來施個魔咒,讓時間靜止吧。”韓追裝腔作勢地念起咒語來。

  突然一份報紙從樓上掉下來,掉在韓追的面前。

  “老師,幫我撿報紙。”樓上的學生對韓追招招手,“是他丟的。”又指向別的同學。

  “好。”沒想到居然被當成老師了。韓追彎腰撿起報紙,赫然看見報紙的頭版貼著他的照片。

  韓追不可置信地看著報紙,那上頭寫著他的父王日前突然駕崩,而自己變成被通緝的弑父兇手,國家不可一日無主,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韓克理所當然繼位,正式對他下達格殺令的消息……

  他父王……死了?而且是被自己害死的?這怎麽可能?他怎麽可能去害死自己的父親?他搖搖欲墜,幾乎要昏過去。

  “怎麽了?”蕙心察覺到韓追的不對勁,連忙問,“怎麽臉色這麽難看?”

  他的臉色突然變白,神情也凝滯得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,讓蕙心也跟著擔心起來。

  “呃……沒、沒事。”韓追這才回過神來。

  不行,他不能讓蕙心知道這件事,他一定要若無其事。他連忙將手上的報紙,卷成圓筒狀。

  “我要丟嘍。”他朝上喊,把報紙丟回樓上。

  “老師,謝謝你。”學生接住報紙,又說:“老師,同學都說,你很像報紙上這個人耶。”學生把那張照片指給他看,“你是維克多爾國的人嗎?”

  “上課去!”韓追心慌地輕叱一聲,“進教室了。”拉著蕙心就走。

  “怎麽了?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。”蕙心擔心不已,“剛才那份報紙上寫了什麽嗎?還是……”

  她這才想到今早自己看報紙時,看見上面刊載了一張很像韓追的相片,只是因爲名字翻譯的不一樣,她才沒有仔細辨認,難道……

  “我的國家出了一點事,我得好好的想一想。你讓我冷靜一下吧。”韓追阻止了她的追問,“我送你回辦公室。”

  “好吧,但是你要小心。”他的樣子太奇怪了,“不管你作了什麽決定,都不准把我擺在最後,知道嗎?”她希望自己能替他分憂解勞。

  韓追頷首,送她回辦公室。


  直到在公園,韓追才准許自己讓莫大的悲慟湧上來,無法遏止地在風中哭嚎。

  至親被殺害的消息,令他無力招架。

  但事情終究是發生了,他無法漠視,他得好好的想一想,該如何處理。

  父王是被誰害死的?是誰要嫁禍給他?他雖是暗中出國,但有可能連韓克也不知道嗎?他爲什麽非殺他不可?還有,他最近老覺得被跟蹤,極有可能是韓克派來殺他的。

  眼下第一要務,是回維克多爾國去,把事情弄清楚。但是蕙心怎麽辦?

  他想帶她走,因爲她是他深愛的人,更是他今生惟一的新娘!

  但是,回頭一想,他不能帶她走,他已經算是亡命之徒了,非但無法給她幸福,還會替她惹來殺身之禍,爲了她著想,他絕不能帶她走。

  他深吸一口氣,把胸中激動的情緒壓下來。

  幸好有王俊,他深愛蕙心,一定能給她他不能給的幸福。

  突地,後頭響起一陣窸窣聲,韓追連忙提高警覺。

  “是誰?”

  回過頭去,一件東西朝他疾速飛來,他連忙翻滾閃過,放暗器的人卻已不見蹤影。

  韓追端詳深深嵌在樹幹上的暗器,心中一窒。

  那是維克多爾國最毒辣的暗器——花蠱,製作過程中煨以一千多種劇毒,中毒的人只有三十個小時的生命,若沒有在二十四小時內解毒,則全身潰爛、腐敗至死。這種毒器早在數十年前就被禁止製造,想不到現在居然在這裏出現。

  “殺手已經找到這裏來了!”他神色一凜。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,以免殃及無辜。


  “韓追,韓追,你在哪裡?”蕙心在韓追住處附近的街道、商店找來找去。

  回辦公室後,她重新看了那篇報導,心中深覺不對勁,連忙請假出來找人。

  到他的住處去找,他的門鎖著;到附近的公園裏找,依然連個影子也沒有,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
  “韓追,你在哪裡?”

  她生怕他拋下她走掉,或被人殺死,擔心害怕的心情,令她無法做任何事,只想找到他。

 
 父親死了,又被自己的弟弟追殺,他心裏一定很難過,她剛才不該那樣讓他走掉,她該多陪陪他的。她又慌又急,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“不行,我一定要找到他。”她好怕,怕他一言不發的走掉,怕她再也見不到他。

  這些日子來,他已經變成她最重要的人了,她絕對不能失去他。

  “韓追,你在哪裡?快出來,不要讓我找不到你……我要你陪在我身邊。”眼淚像雨一樣掉個不停,她怎麽也想不到光是猜測他有可能離開,就讓她肝摧腸折。

  原來她是愛他的,打從見面的那一刻,不,也許更早之前,在他們都年稚的時候……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愛歸向何方了,他可不可以出來,別再讓她這麽擔心?

  “他到哪裡去了?到底到哪裡去了?會不會回國了?”她邊抹眼淚邊喃喃自問,“他的國家在哪裡?要坐船還是坐飛機回去?要幾天才到?該辦一支手機給他的,他沒有手機……”她恨自己只接受韓追的溫柔呵護,卻對他一無所知,也沒關心過他,連最起碼的聯絡工具也沒給他。

  她拿出手機來,撥電話到王俊的辦公室,期望他可以幫忙找人。

  電話接通了,接電話的老師說,他和一名金髮男子出去了。

  “啊,幸好。”蕙心連忙擦擦眼淚,招了輛計程車,往王俊任教的學校疾駛而去。

  但心緒紛擾的蕙心一點也沒發現,自己一開始就被人盯上了。


  韓追破天荒來到王俊的學校,兩人走在辦公室外的長廊上。

  王俊像往常一樣,拿他當敵人看。

  “我看了今天的報紙,那個人是你?”王俊怎麽也無法相信韓追的身份顯赫,但他是不會認輸的。

  韓追沒有回答,只是點點頭。

  “那倒是奇了,你成天守著蕙心、忙著和我吵架,那個兇手是誰?”

  剛開始,王俊爲這報導感到無比震驚,但一經分析,他就發現那些報導根本不足采信。

  他承認他在愛情面前,有時會衝動了點,但大部分時候,他是明理的,所以就算他不是那麽喜歡韓追,卻也不至於因這點小私陷他於不義。

  況且,他相信會愛上蕙心的,都是跟他一樣正派、充滿正義感、有眼光的好男人。如果上法院的話,他願意免費替他作證。

  “我很感激你相信我。”韓追微微一笑,他沒看錯,王俊果然是個明理、值得託付的人。

  “別感激,這可不表示我會因此比較喜歡你。 ”他還是很難喜歡和他搶蕙心的情敵。

  “不喜歡我沒關係,只要你發誓永遠愛蕙心,給她最好的一切,就可以了。”他慘澹一笑,這些話的每個字,都剮著他的心。

  “廢話,我當然是……”王俊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,但隨即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,“如果你想把她交給我,自己去做什麽傻事,我是一點都不會高興的。”

  好吧,他承認韓追是個還不錯的鬥嘴朋友,如果他去做什麽傻事,他就沒人可鬥嘴了。況且,他才是真正能讓蕙心開心、能給蕙心幸福的人。

  “跟我在一起太危險,我必須……”話還沒說完,前方就傳來蕙心的呼喚。

  “韓追!”蕙心直直朝他飛奔而來,撲進韓追的懷裏,熱淚潸潸落下,“韓追,我以爲我再也看不到你了……不准你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。”

  “噓,你找到我了,別再哭了。”韓追緊緊地抱著她。

  他怎麽捨得離開她呢?她是他最愛的人呀。

  但是,他又怎麽捨得讓她跟著自己吃苦受難、冒著生命危險?

  水霧漫上他的眼眶,他努力不著痕跡地咽回去。

  王俊把臉別向旁邊,這兩個人實在亂噁心一把的,他怕看太久會長針眼。

  他們最好在他動手搶回蕙心前結婚,否則到時蕙心變成他的新娘,韓追可就欲哭無淚。

  王俊才不認爲他輸了,他只是克盡地主之誼,讓韓追先跑幾步而已。他安慰自己。

  “聽我說,蕙心。”韓追吻幹她的淚痕,“我有事要處理,必須走了,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,你留在這裏,和王俊結婚吧,我相信他會……”說出的每個字,都像一把把利刃,淩遲著他的心。

  又沉又重的仇恨讓他已經沒有默不吭聲的權利,更沒有兼顧兒女情長的餘力,他必須忍痛把蕙心託付給別人。

  “你說什麽?”蕙心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,“你要離開我?你要把我丟在這裏?”她激動地推開他,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上來,“我不會答應的,你不能這樣走掉! ”

  她好生氣,氣他這樣蠻橫地闖入她的生活,帶給她這麽多歡笑,卻在她愛上他後,要拍拍屁股走人。

  “蕙心,你聽我說,我這麽決定是不得已。”他擁住她,“我父王被殺,而我被當成了殺人兇手,我的身邊佈滿危險,隨時都會有人來殺我。我不能讓你過那種擔心受怕的日子,你留在這裏和王俊白頭偕老是最好的安排。”他心中只牽掛她,一定要把她安排的妥當,才會放心。

  “我不要你爲我安排什麽,只有我知道什麽才是我要的!”蕙心哭著抗議,“我願意陪你到天涯海角、願意陪你冒險犯難、願意爲你顛沛流離……你不要隨便爲我決定什麽,我這輩子只想跟你在一起!”

  “蕙心,蕙心。”韓追擁住激動的她,“你聽我說,我愛你,因爲愛你,所以要你幸福快樂的活著;因爲愛你,所以我不能讓你隨我出生入死;因爲愛你,所以才要離開……這是非常不得已的決定,我希望你瞭解,和王俊一起,你會有個安定的家、會有可愛的孩子。今天以前,我相信自己是世間惟一能給你這些的人,但現在我變成了亡命之徒,什麽都給不起了……”

  王俊不禁動容,他不知道若把自己換成韓追,是否能忍痛作這種決定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蕙心淚流滿面,“我什麽都不要啊!我只想跟你在一起,就算是下地獄,我也不在乎。你怎麽能把我推給別人?你怎麽以爲沒有你,我也會幸福快樂?”

  她也愛他,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,他已感到此生無憾了!

  “相信我,我不願作這種決定,離開你,比剮我的心還痛苦,但是,我不得不這麽做,因爲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如果連你也發生危險,我也沒辦法活下去了。”他必須確定她的安全、幸福,才能安心回維克多爾國,展開行動。

  “我不會造成你的負擔的……”蕙心失望的發現,他還是一心要把她推給別人。

  “好,我知道你的意思了。 ”她吸吸鼻子,把眼淚抹幹,任性地推開韓迫,“你嫌我累贅,會變成你的負擔,好,我會假裝自己從來沒有碰到你、從來沒有愛上你,假裝自己再次失憶,而這一切從沒發生過!”說完,她轉身就跑。

  “蕙心,蕙心!”韓追不放心地追去,王俊也跟在後頭。

  “你們都不要追來,我已經不認識你們了,你們都不要管我!”蕙心大喊著,奮力往前跑,一點也沒注意到前方的人做出了什麽動作。

  “蕙心,小心!”韓追看見前方那個跟他一樣金髮、碧眼的人,對他們射出暗器,慌急的大喊,並躍身去撲倒蕙心。

  他躲過襲擊自己的暗器,想幫助蕙心時已經太遲,花蠱嵌進蕙心肩膀,一道血柱激射而出,韓追只能接住像落葉般飄然倒下的她,迅速地拔下她肩上的暗器,朝那發暗器的小人射去。

  那人應聲倒地,一命嗚呼。

  “蕙心!”兩個男人異口同聲,無比緊張。

  “韓……韓追……我……”蕙心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迅速地流失,空氣好像變稀薄了,她很用力的喘著氣,搶回一絲生命力,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我……”這句話花光了她僅剩的力氣,話聲未落,她已被捲入無邊的黑暗。

  該死的,他怎麽會讓蕙心遭遇這種事?他爲什麽沒保護好蕙心?無限的自責從心底湧上來,韓追憤恨不已。

  “快送醫院啊,你還在做什麽?”難不成他嚇壞了?王俊連忙自韓追懷中擡起蕙心,“蕙心!你撐著點,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!”

  韓追木然的任王俊搶走蕙心,他比誰都明白,蕙心的傷,不是現代醫療技術救得了的。

  “啊?”王俊心中一驚。這到底是什麽暗器?爲什麽才幾分鐘的時間,她就變得那麽蒼白、那麽冷?“這是怎麽回事?爲什麽她……”天,這怎麽可能?

  “蕙心……我帶她回維克多爾國。 ”韓追悲傷的看著蕙心,伸出雙手,想自王俊手中接過來。

  “別想。”王俊閃身掠過他,沒有讓他接走蕙心。

  “你把她害成這樣還不夠嗎?還想把她帶到什麽地方去?口口聲聲說愛她,你居然連保護她都做不到!”王俊知道這不是韓追的錯,但激動的他就是無法不去指責他。

  “如果你沒有出現,我和蕙心會過平靜幸福的日子,我們會結婚、會白頭到老,她不會遭遇這種危險!你休想我會把她交給你,就算是死,我也會陪著她。”

  王俊氣憤極了,蕙心跟誰都沒有仇,她不該遭遇這種事,不該承受任何痛苦,可惡,那些該下地獄的人!

  王俊說得沒錯,如果他不回來,蕙心就不會有生命危險,他們會有一個溫暖的家……

  怪只怪他太愛蕙心,一心只想給她幸福,誰知到頭來卻反而害她深中劇毒,命在旦夕。早知如此,他當初就該斷了那顆愛她的心。

  “她中的是維克多爾國的劇毒,如果沒有馬上到維克多爾國找巫醫解毒,就活不到明天晚上。”他平靜的敍述。

  “我不信!她這麽好、這麽善良,不會這麽短命!”王俊狠狠的瞪著韓追,“我不會相信你的話,你把她害成這樣,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了!”王俊失控的咆哮,發紅的眼中有熱淚翻湧,胸口的怒氣和不安,使他的理智不管用。

  “你冷靜一點,蕙心的時間不多,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救回她。你讓我把她帶走,花蠱之毒只有維克多爾國的巫醫能解。”王俊的心情他能瞭解,但這時候最重要的事是救活蕙心,而不是要任性。

  “休想,現在醫學科技這麽發達,我不相信全臺灣沒有人救得了她!”王俊飛也似的抱著蕙心坐上車,車子疾駛而去。

  “王俊!”韓追要追已經追不上。


  王俊帶著蕙心跑遍大小醫院,醫生除了替她包紮傷口外,全束手無策。

  甚至還有更大的醫院希望他允許他們拿蕙心當實驗品,施予所有可能的醫療和手術,他飛也似的帶蕙心離開那些虎視眈眈的醫院。

  “韓……追……”

  懷中的人兒在夢魘中痛苦的呻吟,卻醒不過來,令他焦急心慌,也令他心痛,爲什麽她口口聲聲呼喚的是那個罪魁禍首,而不是他?

  她活不到明天晚上!

  韓追的話一再在耳邊響,令他擔憂,卻更氣憤。

  那個可惡的男人,他怎麽能把蕙心捲入自己的恩怨?他怎麽能把蕙心害得這麽慘?!

  該死、該死!

  在不停的咒駡中,王俊終於在傍晚時分,無計可施地將蕙心帶回韓追的住處。

  “你有什麽方法治好她?”王俊以充滿敵意的口吻對韓追質問,“你給我治好她!”如果真如韓追所言,蕙心活不過明天晚上,他該用什麽方法救她?只要能救她,他不惜失去一切。

  “只能先治標,不能治本。”韓追接過輕得仿佛沒有一絲重量的蕙心,默默地把她放在床上,轉身自抽屜裏取出一把銀刃。

  “你做什麽?!”王俊過去搶他手上的兇器,想不到卻撲了空!“你要做什麽?我不准你做任何傷害她的事,絕對不准!”王俊用整個身體擋韓追,將蕙心護住。

  “解毒的方法只有一種——皇室成員的血加上巫醫的藥引,但我的血只能延續她幾天的壽命。 ”說著,韓追用銀刃劃過手腕,鮮血立時湧出,他推開王俊,讓鮮血迅速地流入蕙心的嘴裏。

  在韓追義無反顧地以鮮血救命時,王俊心中一窒——如果是他,恐怕無法這樣毫不猶豫地劃下那一刀。韓追的勇氣與愛,令他深深折服,也知道自己對他的責備,都太過分,也太小家子氣。

  “我說了太多過分的話,我向你道歉。”他知道自己跟他比起來,真是太不成熟,也太沒肚量了。

  韓追止了血,繼續他剛才打包行李的動作。

  “我下午去找你,就是希望你善待蕙心,因爲我知道殺手已經追上來了……只可惜還是讓他們得手了。”韓追沉沉地歎一口氣,“你們都是不相干的人,我希望能儘量別牽扯到你們。我會帶蕙心走,治好她身上的毒,然後把她完美無缺地送回來,我希望你用生命發誓你會愛她、疼她一輩子。”

  王俊無言的與韓追對視。

  無論如何,都希望對方過得好,這才是真正的愛吧?

  但是蕙心呢?傷好了後,她會跟隨韓追到天涯海角吧?這難道不是愛嗎?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愛裏,他該扮演怎樣的角色?

  “嗯……痛……”昏睡大半日的蕙心,居然奇跡似的睜開雙眼,王俊和韓追馬上在第一時間趕到她的床畔。

  蕙心幽幽地睜開眼,看見韓追,唇角抿起了淡淡的弧度。

  她好痛,好像有千軍萬馬在體內奔騰踐踏,好像非把她踩爛不可,可是看到韓追還在她身邊,就好像不那麽痛了。

  “你沒有離開我……”留下了句話,她又昏厥了過去,手卻緊握著韓追。

  韓追心疼地反握她失溫的手,知道她正承受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,心中好疼、好疼。

  “我去替蕙心打包行李。 ”王俊終於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麽角色。

  面對兩個拿命相愛的人,他惟一該做的,就是成全。

  心中的痛無可避免的蔓延開來,但因爲愛,他樂於承受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5 PM

第六章

  一封傳真送到維克多爾國的新任國王韓克手裏,清楚的說明刺客誤中東方女子,韓追已經帶著那名身中花蠱劇毒的女子,在回維克多爾國的途中。

  “很好。 ”韓克陰沉的笑起來,“韓追,維克多爾國才是屬於你我的戰場。”

  “韓追是我國第一通緝犯,只要發現他,馬上將他逮捕歸案。”韓克對身邊的大臣下令。

  在維克多爾國等著韓追的,是數不盡的災厄險阻。


  隨著擁擠的人群下船、走出碼頭,韓追拉低頭蓋,抱著蕙心走過碼頭和往來叫客的馬夫,驀然感覺到有一把尖刀抵住他的腰。

  “韓追皇子,請默默的往前走。”喑啞的聲音裏冷冷地命令。

  韓追的氣息瞬間凝結,額上淌下涔涔冷汗,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,是如何讓蕙心毫髮無傷。

  他暗中衡量情勢,只要離開市集到人群比較稀少的地方,他的顧慮就會少點,他們就能百分之百的安全離開,因爲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。

  韓追愈走愈快,只想盡速離開市集。

  “走慢一點。”身後的人毫不客氣的用刀柄,朝韓追後肩猛力敲下。

  韓追顛簸了一步,很快又保持平衡,暗暗檢視懷中的蕙心,“你們最好保佑沒有讓蕙心受到了點驚嚇!”他從齒縫擠出幾個字,全身凝聚著一股驚人的張力,那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
  “你……”身後的人被這股氣勢嚇得呼吸困難,那股想綁人的氣勢不自覺矮了一大截。

  那頭,巡警查到韓追入境的消息,急忙地拿著警棍跑過來,指著低頭的韓追大叫,“別動,我們知道你是韓追,你被逮捕了。 ”

  “該死的!”韓追見情勢不妙,連忙先下手爲強,身一傾,躲過後頭那把刀,長腳一甩,前頭那些巡警被他踹出十公尺外。

  “蕙心,我們要走了,忍著點。”對懷中的人兒咕噥一句,他拔腿縱出,想不到前頭還有無數個巡警欺身過來,雖然身上多了一個人,顯得險象環生,但還是被他擺脫,只是欺上來的人愈來愈多,他愈感力不從心,安然脫身已經是件困難的事。

  “韓追,上來! ”一匹馬疾奔而來,馬背上的人俯身對他伸出手。

  韓追無暇細想,立即借力上馬,抱著蕙心與那名騎士揚長而去。


  “陛下,韓追已經回來了,帶著那個東方女人,我們派了人在碼頭埋伏,但被‘韓追派’的人救走了。”侍衛來報。

  自從老國王駕崩後,維克多爾國分成兩大派,一是堅持支援韓追的“韓追派”,這一派大臣的下場輕者鋃鐺入獄,重者妻離子散、身首異處,民間的支援群衆也遭受圍剿;剩下來的是貪生怕死、阿諛諂媚的“韓克派”;兩派的鬥爭血腥殘酷,百姓飽受威脅,民不聊生。

  “很好,那名女子也許是上天給我的好機會。”韓克心生詭計,“如果殺不了韓追,就去把那個女子抓來。”

  與韓追正面衝突,絕對沒有勝算,但若能掌握到他的弱點,一切都將不費吹灰之力。


  駿馬一路將韓追載到沙漠邊緣的隱密石洞,那裏住著一位德高望重的巫醫。

  “韓追皇子,幸好我們找到了你。 ”年邁的巫醫艱難地朝韓追跪下,自市集將他們救來的男子則策馬離去。

  韓追認得他,他過去是禦前巫醫,在他年幼時,他充當醫生、管家、侍衛,陪他走過五湖四海,直到數年前才奏請退休,婉拒國王賜予他的豪宅、財富,隱居到這裏來。

  “您千萬別客氣,我手上有病人。”韓追將蕙心放在石床上,“老巫醫,請您救救她。”

  “她是……”老巫醫看見那頭不屬於維克多爾國的如瀑黑髮,再仔細端詳,則顯得面熟,而那灰敗的氣色和種種徵兆,令他心驚,“花蠱!想不到現在還有人罔顧禁法,提煉這種劇毒。”

  “已經拖很久了,請您無論如何救救她。”韓追急切的懇求。

  “我知道,她最多只剩三天的生命,如果不是你以鮮血抑制毒性的蔓延,她早就一命嗚呼。啊,這是……”他見到蕙心胸前的藍翡翠,“她是藍翡翠選中的主人?”

  “嗯。”韓追只是微微頷首,身爲藍翡翠的主人,對蕙心來說,不知是福還是禍。 “她現在有生命危險,無論如何,請您……”

  “花蠱之毒只有一帖藥能解,就是以皇家的血、男子的胸口肉作藥引,再輔以生長於沼澤的十二種靈藥,熬燉三天三夜所成的藥汁。”

  “十二種靈藥?是哪十二種?去哪個沼澤找?”血跟肉都沒問題,但靈藥呢?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哪裡可以找到。

  “每種靈藥生長的地方不同、成熟的時間也不同,大部分的人都無法搜集完整,我尋找大半輩子,目前還缺幾味,你去找找看吧。 ”老巫醫在藥爐下升火,“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,但願來得及。”

  “謝謝您,我馬上就出發。”韓追策馬準備出發去尋找靈藥。

  “別急,韓追皇子,待我把幾味靈藥生長的地點與習性告訴你。”老巫醫說,“現在的維克多爾國已經和以前不同了,你千萬要小心,‘韓克派’的人正大肆圍剿‘韓追派’……”老巫醫很快地把目前的狀況,對韓追做一個簡單的解說,要他小心,然後把靈藥的特性告訴他。

  “什麽?”韓追聽到韓克居然大肆殺伐百姓,震驚無比,“他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?太過分了!”

  “過分的不只如此,最近他全力操練軍隊、購置武器,打算向鄰國進攻,引起百姓的抗議反彈,那些百姓全被以叛亂爲名,打入地牢。”老巫醫感慨萬千的說,“現在的維克多爾國,只能用民不聊生四個字來形容,所以人民組織‘韓追派’,就是想把力量團結起來,準備在你回來的時候,助你推翻韓克。 ”

  “我會給所有維克多爾國的百姓一個交代的。”韓追堅定的回答。

  聽老巫醫這樣說來,“人和”幾乎已經具備了,接下來就是等候“天時”和“地利”,這兩者可遇不可求,他們必須靜心等候。

  在等候的過程中,就讓他先把蕙心救活吧。他的眼神再次投向石床上的蕙心。

  “我們先取藥引吧。”老巫醫走到他身邊來,韓追毫不猶豫的伸出手,取出銀刃,往那癒合的手腕再度劃下,鮮血從動脈噴出來,巫醫將他的血,倒入藥壇中,念念有辭的攪拌數次,再拿來一塊藥膏,要他貼在手腕上。

  老巫醫又取來一柄比紙還薄的小刀,“現在我要取胸前肉,你願意給嗎?”

  韓追給他一個儘管動手的表情。

  “沒有多少人捱得下這一刀的。”老巫醫給他考慮的機會。

  “我絕對捱得下。”韓追撕開衣服,回以堅決的眼神,她是他最重要的人,爲了她,要他做什麽都行。

  老巫醫從他赤裸的胸口劃下一刀,剮出一塊肉來,韓追咬緊牙根,不讓自己因這疼痛昏厥。

  蕙心,我一定會救你,你無論如何都要活過來。


  韓追四處找尋靈藥,終於在奔波兩天兩夜後,找齊了所有的藥。

  這期間,他遇上很多願意跟隨他的人。

  第三天,在老巫醫的引見下,他見過“韓追派”的首領,瞭解國內目前的狀況,開始將全國各地的義士組織起來,經過一番計劃後,他們開始進行破壞“韓克派”欺壓百姓的行動。

  所有的事告一段落後,他則邊守著蕙心,邊計算熬藥時間。

  他要她活過來,他已經失去惟一的親人了,如果連她也棄他而去,他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。

  “加油,蕙心,你一定可以戰勝病魔,一定可以活過來的。”他不斷地在她的耳邊爲她打氣,“加油。”

  只要過了今夜,藥就會熬好,她身上的毒就會盡除,她就可以……遠離危險,回到王俊的身邊,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……

  他的心痛起來了,她是他最無法割捨的人。

  “啊——韓追——韓追——”

  蕙心的驚叫聲劃破寂寥的夜,令韓追驚惶不已。

  “我在這裏,我在這裏。”他急忙捉住她的手。

  “呼。”蕙心沉沉地喘了一口氣,虛弱地睜開眼來,看見韓追,有一絲放心,也有一絲悲哀,“也許……我快要死了……”她的預感是這麽強烈,“我死了後……不要傷心……把我葬在你的國家……讓我……可以看到你……”

  “別亂說,你不會死,我不會讓你死! ”韓追慌了,“就算閻王要捉走你,我也會把鬼差打得落花流水,不讓他們把你捉走!”

  “韓追……”撫著那焦急的容顔,她心中不捨,只能傾盡一生的淚水回報,“相信我……我愛你……”

  神啊,若有來生,請讓他們再次相戀、相愛,請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,讓他知道,她是如何的愛著他。

  “我不准你胡說!”韓追沉喝,“沒有你,我怎麽會幸福,怎麽會快樂?你以爲這麽說,我就會放你死去嗎?你休想! ”在這節骨眼上,他什麽也無法想,只想用盡一切辦法,把她挽留住。

  “但願……下輩子……”蕙心的氣息忽輕忽重,“我……我愛……”一陣猛烈的抽搐後,斷了氣息。

  “蕙心?蕙心?!”韓追拼命的搖著她,卻怎麽也搖不醒,他的心臟仿佛也跟著停了。

  “爲什麽?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,靈藥已經好了,爲什麽你不等?爲什麽?! ”韓追發狂般怒吼,震得石洞搖搖欲墜,“該死的,我要去殺掉那個人,以祭你在天之靈!”他轉身就想沖出去,殺敵洩憤。

  “皇子,韓追皇子。”被吵醒的老巫醫使出全身的力氣想攔住他,卻仍抵擋不住,只好喚來外面的僕人幫忙。“你不能這麽衝動!所有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,祈望你能恢復原本和樂安詳的生活,你該爲維克多爾國的百姓著想。”

  “百姓……”老巫醫說得沒錯,但是,如果蕙心不在了,國泰民安有什麽用?他活著又有什麽用?“我只想救蕙心!如果沒有蕙心,這一切都不具意義!”

  “沉著一點,你肩上扛著責任,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!”老巫醫沉喝。“如果你也出了意外,誰替她報仇?”

  “責任?報仇?”是了,他有責任爲父親報仇,更有責任還百姓安和樂利的生活……老天爺,他到底該怎麽辦?

  “把蕙心還來,把我的蕙心還來!”他聲嘶力竭的呐喊,悲痛欲絕地撲到蕙心身上。

  惟有蕙心活著,他才會産生戰鬥的力量,才有活下去的勇氣。

  “我相信藍翡翠會保佑它的主人……”老巫醫只能祈求衆神保佑、祈求奇跡發生。

  “蕙心……”韓追悲痛欲絕。

  老巫醫繼續攪拌他的藥壇,他依舊抱持一絲希望,相信守護維克多爾國的諸神,會保佑這個女子。


  蕙心走在一條荒涼的路上,四野蒼茫,不見任何飛禽走獸,只有她一個人漫步在天地間。

  身子好像有什麽蟲子正一寸寸啃食她的血肉,難以形容的痛著,她好累,好想休息,可是她的腳不聽使喚,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力量,驅使她不停住前走,連頭都不能回。

  韓追呢?他到哪裡去了?是不是真的棄她而去了?

  她是愛他的,現在她知道他們有過誓言,所以她才會在失去記憶後,仍保有這麽深刻的感覺。

  她知道他也是愛她的,但是他爲什麽要把她丟給王俊,不肯帶她走?他爲什麽以爲那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排?

  韓追在哪裡?她還沒有好好地告訴他,她愛他!她要告訴他,她要跟他到天涯海角、要替他孕育骨肉、替他打造一個溫暖的窩,攜手共度一生……

  想說的話還有好多好多,她要一直說愛他,直到他們白髮斑斑,她也要笑著說愛他,相信到時他也會笑著說他也是。

  韓追在哪裡?爲什麽她找不到他?她好慌,他知道嗎?

  “韓追——韓追——”荒漠中只有她的哭聲在回蕩。

  “韓追——”

  正當肝腸寸斷時,耳邊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,忽遠忽近、忽而清晰、忽而模糊,但她聽出那是韓追的聲音。

  “蕙心……醒過來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
  “韓追——”那是韓追的聲音,那是她最愛聽的聲音,心跳得又狂又猛,身子卻因激動而愈加痛苦。“我在這裏,韓追,你在哪裡?快來帶我走——”

  爲什麽?爲什麽她看不見韓追?他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?爲什麽她找不到?

  她好慌好急,說什麽都不要和韓追分開。

  “你拖太久了。”耳畔突然飄進比冰雪更寒的聲音,蕙心惶然心驚,兩個鬼差憑空出現,一左一右架著她,“走吧。”

  “不要,放開我,你們要帶我去哪裡?我不要!”她死命的掙扎,“放開我,我要找韓追!韓追,救我!”

  她絕對不要被這些人帶走,她有預感,一旦被他們帶走,她就永遠也別想見到韓追了,“你們放開我——”

  “蕙心,這藥有點苦,忍著點,希望來得及。 ”

  韓追的聲音仍在耳畔飄蕩,卻讓蕙心更加心焦,爲什麽他不來救她?爲什麽?她在等他呀!

  蕙心用力地掙扎,想掙脫鬼差,誰知鬼差非但不受影響,反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。

  “快點,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。”鬼差慌得詭異。

  “你們放開我!”那一瞬間,她感覺到體內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,連鬼差都被她甩開。一股熱流在體內奔竄,不可思議,折磨多時的疼痛居然神奇地消失無蹤。

  她拔腿往回跑,逃離鬼差、逃離這陌生的地方。

  “韓追、韓追,你在哪裡?”她對著空漠的大地呐喊,她找不到他,找不到回去他身邊的方向。

  “蕙心,太好了,你恢復心跳了,太好了。”

  韓追的聲音自前方傳來,蕙心努力往前跑,途中被石塊絆倒,連忙爬起來,後頭鬼差追上來,她很快甩開被拉住的手。 “韓追——”

  “加油,蕙心,一定要活過來,加油。”

  聲音愈來愈近,她更不顧一切的往前跑,一不小心跌入射出強烈白光的斷崖。


  嗯,那種感覺又來了,綿綿軟軟的,溫甜中帶有思念的苦澀,她依稀知道那是韓追的吻,他總是這樣吻她的。

  她想見他!她要見他!

  她想睜開眼睛來見他,可是眼睛怎樣也睜不開,想喚他,卻怎樣也發不出聲音,夢魘像一面網,緊緊地將她網住,任憑她再掙扎也掙不開。

  那溫柔的舌又送來水,撩動她的知覺和思念,喚醒她的回應。

  “蕙心!”韓追無比驚喜的輕喚,她回應他?她醒了?

  他的心臟幾乎要因興奮而爆炸,俯下身,他吻住那乾涸、失血的唇瓣,感受她細細地回應。

  蕙心睜開眼時,看見了他眼中的淚光。

  “蕙心,你終於醒過來了。”韓追守在她的病塌前,表情激動而狂喜。

  “韓追……”蕙心輕喚,“你會讓我一直待在你身邊,對不對?”她仍怕他棄她而去。

  蕙心的話,提醒了韓追——他答應只要把蕙心救活,就把她完好無缺地送回王俊身邊。

  他的心抽痛起來了,蕙心有她該去的地方,也有她該愛的人,他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,他無論如何都要懸崖勒馬,防止彼此愈陷愈深。

  “你快養好病,我送你回臺灣。”他收起了激動的情緒,換上冷淡的面具。

  他有責任把她救活、有責任把她送回臺灣、有責任讓她過好日子,爲了完成這些責任,他必須與她保持距離,不能讓自己那顆渴望愛她、渴望永遠守住她的心,有放肆的機會。

  “你……你還是……”他的話像刺,硬生生地插入蕙心的心坎,令她痛不欲生,兩顆豆大珍珠立時掉下,他的身影被不停湧上來的水霧遮掩。

  他還是不要她,他救活她,卻仍不要她!

  “什麽?”如果他不要她,爲什麽要救活她?!蕙心傷心欲絕,恨不得自己沒有活過來。

  韓追默然地與蕙心保持距離,他不想再說什麽,生怕說多了,會忍不住洩露心中濃濃的愛。

  “我走了。”她流淚他心疼,他必須離開,絕不容許心中滿盈的情感有潰堤的機會。

  “等一下,你……”蕙心慌急的再喚,整個人卻因耗費太多精神而暈眩。

  “小心!”韓追連忙上前扶住她。

  “你……”蕙心看著他滿傷痕的手腕,心疼全湧上心頭,更大的淚珠啪喀啪嗒的掉在他的手腕上,“你的手……”他怎麽會傷成這樣?

  “別哭! ”韓追再也按捺不住滿腔心疼,將她牢牢按入懷中,“我救活你,不是要讓你哭的。”

  天啊,她一哭,他就忘了所有的責任和決定了。

  “只要你不趕我,我就不哭。”蕙心低聲請求。

  只要他留她在身邊,愛她、守護她,有那麽困難嗎?

  韓追心中陣陣抽痛,他何嘗願意聽見她提出這種請求,他真正想做的是吻她、疼她,用畢生的愛來寵溺她,而不是讓她像個被遺棄的小可憐。

  對她的滿懷歉意與疼惜無法說出口,胸中滿滿的情意在蠢動,他像被蠱惑似的,輕輕吻上那央求的唇。

  霎時,極度壓抑的情感傾巢而出,他狂亂地索求她的溫情與付出。

  他的舌與她的糾纏,兇猛而強烈;健碩的身子獨佔地圈住她,不容許一絲縫隙;胸中也仿佛有個強烈的聲音瘋狂地呐喊著:要她、愛她!

  不,不行!

  在心中狂亂的情感爆發的,理智及時將他自失控邊緣拉回來。

  他這是做什麽?!他怎麽能做出這些逾矩的事?

  太危險了,她的一切都足以使他失控,他必須更小心地克制自己!

  他答應將蕙心完好無缺地送到王俊面前的,他不能奪走她的清白、毀掉她的幸福!

  “韓……追……”蕙心不解地凝視他。

  雖然她對他的狂暴有點害怕,雖然她覺得異常疲累,但她仍願意配合他,就算他會弄疼她,她也義無反顧。

  韓追不敢與她的眼神接觸,一言不發地像只負傷的野獸,倉皇地逃離石洞。

  眼淚自蕙心的眼中滑下。

  他還是不要她,對不對?


  韓追策馬在浩瀚無垠的沙漠裏狂奔,仿佛要讓自己消失在這廣大的沙漠和無邊的悔恨裏。

  他恨,恨自己沒有能力壓抑那顆愛她的心、恨自己無法停止那顆想呵護她的心、恨自己這麽地想將她深擁入懷,差一點就……

  可惡,可惡!他對自己深惡痛絕。

  前頭有風沙來襲,他想奔入狂風中,任狂沙將他淹沒,但是他又想起韓克正派人暗中尋找蕙心,他有責任將她安全地送到能給她平安與幸福的男人手中。

  是的,只要她的身體痊愈、只要她有足夠的體力,就把她送回臺灣。

  眼下他能做的,就是與她保持距離,以免發生無可挽救的事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6 PM

第七章

  在老巫醫悉心的調養下,蕙心身上的毒已經被解盡,只是不知爲何,本應逐漸好轉的身子,卻一天比一天虛弱,怎麽調理也不見起色。

  老巫醫百思不得其解,只好再到森林裏去采些草藥,但采草藥要費些時日,該找誰照顧她?

  “韓追。”韓追策馬經過時,老巫醫喚他一聲。

  “有事?”他勒緊繮繩把馬兒掉轉頭,臉上的陰鬱連鬼見了都怕。

  “我明天必須到森林裏采收些草藥,大概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,沒辦法照顧蕙心,可以麻煩你來照顧她嗎?不知什麽原因,她現在還虛弱得無法下床,連碗都端不住,無時無刻都需要人照顧著,可是我不去采藥又不行……唉,我真怕她是有什麽心事,所以才無法康復。 ”老巫醫喃喃自語,一點都沒發現韓追的臉色瞬息萬變。

  她還沒康復?聽到這個消息,他的心又蠢動著想到她的床邊去看看她。但是他不斷地告訴自己,無論如何絕不能再給自己跨越界線的機會。

  “我會派人來照顧她的。”韓追煩悶的丟下一句,策馬離開。

  那顆好不容易決定不見她的心,從此不得安寧。


  一大早,在老巫醫出門前,韓追出現在石洞前,老巫醫有些意外,但還是讓他進來。

  “藥已經熬好了,食物也準備好了,只要按時給她吃就可以。她一直呈半昏睡狀態,你可要多幫她補充水分。如果精神好的話,就扶她起來走走,那會使身體康復得更快。”

  韓追頷首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決定對不對,只知自從昨天知道她的病情仍沒轉好後,竟一夜無法成眠,他再也按捺不住那顆牽掛她、想照顧她的心。

  “她還在睡,你進去記得輕聲一點,”老巫醫輕聲交代,“那我們走了。 ”

  馬載著老巫醫和他的僕人離開石洞,走進晨霧中。

  韓追走到蕙心床畔,當他凝視著那張沉睡的虛弱容顔,就再也無法移開視線。

  才幾天的時間,她爲什麽變得這麽瘦?臉色爲什麽更蒼白了?爲什麽連嘴唇也沒了血色?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過那顴骨高聳的臉頰,和那蒼白而乾燥的唇。

  “嗯?”蕙心在睡夢中嗅到一股熟悉的氣味,嚶嚀一聲,緩緩的醒過來,朦朧之中,她看見那張日思夜念的臉。

  “是夢吧?”她側過臉去,感受他停在頰畔的大手,“韓追……”

  這當然是夢,他連她都不願見到,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?以臉頰輕摩那如真似幻的大手,思念穿腸,兩汪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。

  現實太坎坷,如果他們能在夢中廝守,那就一切問題都不存在了。

  韓追輕輕俯身,用唇滋潤她太過乾燥的唇,不敢太過放肆,就怕重蹈覆轍。但即使如此,廝摩的四片唇,竟也難分難捨。

  “爲什麽不肯好起來?”韓追用盡全力,才讓自己離開她,但他的眼仍只能鎖定她,心中的渴望隨時有潰堤之虞。

  “因爲你不來。”蕙心喃喃低語,夢幻般的眼神迷迷濛濛,“一想到你只想把我推給別人,我就不想活了……生命脆弱而短暫,我只想在這有限的時間、有限的生命裏,全心全意地愛你……”她的手撫上他的臉,細細感受他的溫暖。

  “你太傻。”他值得她愛嗎?他懷疑自己還有被愛的權利,“我什麽都沒有,也什麽都不能給你,未來也許只有亡命天涯一途……”他隨時有身亡的危險,她沒必要牽扯進來。

  “我願意,”蕙心的眼中閃爍著堅決的光芒,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確定過,“不管是亡命天涯還是橫死沙場,我都要愛你。”

  “不行,你不能愛我,”韓追一口拒絕,她眼中的光芒極易使人軟化,如果他不夠堅持,就會拖著她落入萬劫不復的命運,“不准你愛我! ”

  “我就是要愛你!”蕙心想不到他會如此斷然拒絕,疼痛揪心撕肺,但這並不足以令她打退堂鼓,因爲她已經決定了。

  “我不准!”他對她吼,“你必須快把傷養好,然後回臺灣去!”

  “不要,我要留在這裏愛你!”蕙心雖然身子還很虛弱,意志卻也不肯輸人。她知道自己一旦認輸,會連待在他身邊的機會也沒有。

  “可惡,你不回去,留在這裏做什麽?難道真要隨我橫死沙場?! ”他激動地搖晃她的肩,想把這笨腦袋搖醒。

  “就算是橫死沙場,也是我心甘情願!”他搖得她頭暈、難受,但她一點也不退卻,今生今世,她只想跟在他身邊。

  “該死的!”韓追氣得五臟六腑翻騰,這冥頑不靈的女人,到底要怎樣才肯聽話?大手氣急敗壞地掐住她的脖子,“你如果不回去,我就掐死你!”

  “就算你掐死我,我也不回去。”蕙心不畏不懼的挺直脖子。

  “很好,那你就準備客死異鄉!”他作勢加重手指的力道,在那白皙的脖子上,留下紅色指痕。

  “你可以禁止我呼吸,卻不能禁止我愛你……”蕙心閉上眼,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。

  “你不該愛我。”韓追再使一點力,她沒有痛苦的表情;再用點力,她連一句呻吟也沒有……直到她痛苦地張口索求新鮮的空氣,他才挫敗的放開她,無力的退到牆角。

  他恨不得把固執的她掐死,但他怎麽能殺她?他愛她都來不及,怎會殺她?

  “我無法不愛你,我今生的愛注定屬於你……如果你不愛我,不如讓我病死、中毒而死,因爲那再怎樣也強過心痛而死。 ”她的愛與命運,早在年稚時就已注定。

  “你有更好的選擇!”他的聲音惱怒而高亢,“王俊非常愛你,他在等你,他能給你我無法給你的一切,他才是你該做的選擇!或者去認識別的男人,任何人都能給你比我所能給的更多。”

  
韓追盡力不讓激動的情緒外露,一直以來的矛盾與掙扎,從沒有像此時這般難以承受。

  “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愛我,我也只想愛你,是你教我要爲自己的愛活下去的! ”她冷靜而喑啞的嗓音幽幽地在石洞內飄蕩。

  “爲什麽這麽固執?”韓追暴吼,她的執迷不悟讓他生氣,更讓他心痛,“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!”她可不可以乾脆放棄?

  “不是我固執,是你!”她也氣他執迷不悟,“你愛我,卻不讓我愛你!”她的話石破天驚,“你以你的方式愛我,包括想把我送回我的國家、推給別人。

  “但是我愛的只有你呀,我們明明都愛對方,爲什麽要容許那些愚蠢的事,讓一份得來不易的愛失之交臂?! ”

  他對她的愛,不必她費心舉證,她惟一惶恐的,是他不讓她回報他的愛。

  “事情沒有那麽單純,你……我……”她說得沒錯,韓追一點也無法否認,但他仍只想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,過幸福的日子。

  “不管外頭的世界多麽複雜,我只想單純的愛你、跟著你,即使要赤足走遍天涯海角,我也無怨無悔。”她已經說這麽多了,他還是無法瞭解、還是要拒絕她嗎?

  韓追默默凝視著她,一雙眼如深泓般深邃莫測。

  爲什麽這麽傻?明知道他只能爲她帶來顛簸危險,仍執意要跟著他,到底是什麽力量讓她如此執著?

  韓追百思不得其解,只論她心疼,一點也沒想到她愛他的心,跟他慨然以血肉救治是一樣的。

  蕙心默默細讀他的容顔。這只是一場夢,夢醒他就會不見,她又會陷入無止盡的相思和等待,她必須趁夢醒之前,將他的樣子牢牢記住。

  “如果你還是如此想把我推進別人懷裏,”她絕望的低喃,“那麽,就讓我死在有你的土地上,別讓我去到沒有你的國度。”眼裏的水霧湧上來了,像要把她的世界淹沒。

  “別說傻話!”韓追悶吼,“我不會讓你死!就算犧牲我這條命,也要讓你好好的活著。”這個傻女人,怎能起這種念頭?

  “既然如此,爲什麽我們不能好好的活著、好好的相愛?”

  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完美的結局?爲什麽他們要像咬合不佳的齒輪,一次又一次地摩擦、錯過?

  韓追凝滯無語,面對如此堅決愛他的女子,他該如何是好?就算是鐵石心腸,也會被她降伏。

  “你贏了。”她攻破他頑強的心防,“你瘋了……我承認我愛你,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愛你、比任何人都不想把你放開!”他的身體因受不住過於激動的情緒而顫抖。

  他怎能此刻才瞭解,命運早就把他們系在一起?怎能此刻才察覺,她對他的愛是如此地難以抹減,他又爲何直到此刻才能正視她的情感?

  一切都怪他太愚昧,自以爲是地替她做好安排,卻未能瞭解奇妙莫測的情愛,不是渺小的人類所能控制。

  “那我們就愛到世界末日,永遠不要分離。”眼角的淚水又滾下來了,爲什麽這夢境如此真實?美夢有沒有辦法成真?

  “我答應你!”他一把將她按入結實的胸懷,“你要有所覺悟,我即便是海枯石欄,也永不放手,你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。”啊,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,他早該這麽做的。

  “啊?”感覺到那熟悉的胸懷、熟悉的氣息,驚訝與狂喜揉成一股令人難以負荷的悸動,“不是夢嗎?”不是夢……她再三輕撫那飽受滄桑的俊臉,才能確認此刻的真實。喜忱的熱淚又掉了下來。

  “噓,別哭別哭,”他心慌地想拭去她的淚,卻發現愈拭愈多,最後只能把她摟在雙臂之中,“別哭,我不是不愛你,而是不允許自己愛你,因爲知道自己連最起碼的平安與安定都無法給你……”他連最基本的都給不起,她還要愛他嗎?

  “我不在乎,我一點都不在乎,”蕙心抱緊他,生怕下一刻他又把她推開,“只要能跟你在一起,就是最大的幸福,就算要隨你走遍天涯海角、地獄魔窟,我都無怨無悔。 ”

  “你太傻,我不值得。”她真的太傻了。

  “不,你絕對值得!”他在她心中擁有天崩地裂也難以撼動的地位,“我只怕自己無法回報你千萬分之一的愛。”

  “不,你給我的,已經夠多了。”是他無法給她更多。

  “從今天開始,我們幸福快樂的在一起,好嗎?別再讓一些傻念頭傷害我們。”蕙心在他的胸懷摩蹭,想鑽到他心中更深的地方,看見他愛她的心,讓彼此永不分離。

  “好。”他想把她嵌在心坎裏,一輩子形影相隨。

  所有紛擾糾葛的情感就此塵埃落定,韓追覺得他掙扎不安的生命,因蕙心豐沛的情感,有了安定踏實的力量。


  與韓追感情的確定,對蕙心來說,猶如甘霖澆灌她的生命,短短兩天的時間,就讓她的精神、體力恢復大半。

  “好好吃飯、吃藥、多休息,等你身體再好一點,我就騎馬帶你去沙漠走走,嗯?”韓追細心地喂蕙心吃飯。

  韓克還沒有探到他將“韓追派”的人移師到沙漠來,所以沙漠目前還算安全,他也還可以帶蕙心到沙漠中或綠洲上去散散步。

  之前韓克攻打鄰國的戰略被洩露出去,讓鄰國有了早一步的防護,韓克眼看勝算不大,取消了出兵的行動,卻把一切算在韓追與“韓追派”頭上,更形嚴密的進行圍剿行動——除了加強戶口臨檢外,更加強對出入境人民的限制,使全城風聲鶴唳、人心惶惶。

  韓追一方面小心的注意韓克的一舉一動,一方面訓練義軍、執行複國計劃,只待時機成熟。

  “好。”蕙心張口吃下他送到嘴邊的食物,享受這輩子最大的幸福,笑容一直停留在她臉上。“只要是經過你手的食物,都很好吃。”

  “我相信老巫醫也會準備最好的食物給你吃。”韓追對老巫醫的肯定溢於言表,“你呀,就別再做讓他擔心的事了。”他的口吻像哄個不乖的小孩。

  蕙心的眉心擔憂地蹙起,“你還是想把我丟給他照顧嗎?”她所求不多,只想日日夜夜守著他。

  “我有複國的任務,跟著我太危險了。”韓追試圖對她解釋,“你跟老巫醫在一起,我派人保護你,會安全得多。”他只想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。

  “難道你不想親自保護我嗎?”蕙心慌張地追問,“那我怎麽說愛你?我曾經決定要一直說愛你,直到我們都白髮蒼蒼的。”當初就是因爲這原因,她才活過來的。

  韓追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無言以對,面對她誠摯坦率的愛,他只覺得心窩升起陣前所未有的暖意,開啓他生命中另一扇窗。

  “你一直說愛我,那我怎麽辦?”韓追歪著頭裝傻。

  把空的碗盤放到石桌上,他替她把嘴邊的殘汁擦乾淨。

  “呵呵,”蕙心甜甜的笑著往他懷中窩,“你只要說‘我也是’就好了。”

  “就這麽簡單?”他挑挑眉,這小女人要的這麽少,他怎麽有表現的機會?“難道不想要一個吻,或一件禮物?我能給你的,比這多很多。 ”

  “那就……”蕙心側頭細想,“那就陪我。”她鬼靈精怪的笑起來,“我現在要開始說我愛你,說三千六百五十次,這樣你就要陪我十年,以後我一有空就說,讓你以後的所有十年都陪我。

  我要開始說了,你幫我數唷,我愛你一,我愛你二,我愛你三……”蕙心撥弄著手指頭,一次一次數著。

  “傻女孩。”韓追扳下她忙碌的指頭,疼惜地吻她。她的樣子看起來雖然快樂,卻總有說不出的孤單,他決定把她帶在身邊,讓她沒機會孤單地說更多“我愛你”,來拗他未來幾十年。

  “我喜歡你吻我,這樣顯得我們很親密,是一對怎樣也拆不散的情人,”蕙心滿臉酡紅地縮在他的懷中,“而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。”

  “如果這樣就能讓你覺得幸福的話,那我不介意多吻吻你,只要你說‘我愛你’,我就要吻你,你可以解讀成‘我也愛你’。”他告訴她。

  “嘻嘻,”蕙心怕癢地躲著他勾勒她唇形的舌尖,“那我是不是也要吻你,表示回禮?”

  “如果你願意的話,我一點都不介意。 ”

  他吻她,纏纏綿綿,傾盡畢生的溫柔;她也吻他,生生澀澀,用盡所有的心意,唇舌的糾纏傾訴彼此的情意。

  韓追的手撫上她的背,蕙心的手攀上他的脖子,尋求更親密的接觸,他們都覺得光是擁吻並不能獲得滿足。

  他的吻移到她的臉頰、頸項,溫柔得令蕙心醺然;他的手伸入以麻衫草草遮掩的肌膚中,來回細細地摩挲,令他深深眷戀,蕙心像只溫柔的貓,蜷在他懷中棲息。

  他細細啃吻她的耳垂,間歇飄出幾句呢噥愛語,兩顆心在胸腔中發燙。

  裸露的肩顯現她的嬌小與單薄;光滑的背如絲絹,世上最偉大的藝術家也做不出那觸感。

  “你的心跳得好快……”那是因爲他愛她吧?就像她的心跳得又狂又猛,也是因爲她愛他的緣故。

  “我想要你……”他摩蹭她細柔的頸項,啞聲呢喃,眼神氤氳而深沉。

  “嗯……”蕙心自喉間發出一個音節,如此親暱的挑情令她迷眩,“好……”她也想要他,想跟他變成這世上最親密的人,想讓自己真正屬於他。

  “蕙心……蕙心……”他用低迷的嗓音喚她,每喚一句就在她身上落下一個吻,“我心愛的蕙心……”

  “我也愛你……”蕙心攀上他的頸項,羞怯地獻上她的唇。


  韓克國王在宮裏怒氣大發。

  “你們這些飯桶是怎麽辦事的,我交代的事,到現在還沒有消息?!”連韓追的女人都捉不到,他氣死了。

  “啓稟國王陛下,我們已經掌握一些蛛絲馬跡,相信只要循著這些線索上找,很快就能徹底剷除‘韓追派’。”宮中的侍衛長報告,“根據線索,可能是老巫醫窩藏韓追和那名女子,屬下正派人暗中調查。”

  “很好。 ”韓克終於龍顔大悅。

  “啓稟國王陛下,攻打鄰國的策略已計劃周詳,可如預期出兵。”

  “很好,我們根本不用把聯合國當一回事。”韓克頷首,這群酒囊飯桶終於辦成了幾件事,“傳令下去,所有士兵加強訓練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加強巡邏和搜查,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韓追和他的黨羽。”

  “是。”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49 PM

第八章

  日子仿佛被加了糖,每一分每一秒都甜得令蕙心不由自主地懷笑。

  蕙心的身子已經完全康復,整天跟著韓追進進出出,令她很快樂。

  韓追則像完全變了個人,不再對她板著臉,也不再對她疏遠,反而經常摟著她,說韓克派人在找她,怕她被捉走,他要小心的看好她。

  這些日子來,蕙心對韓克在維克多爾國的處境,已經有深刻的瞭解,也知道韓追在忙些什麽。

  韓追的義軍領袖約有十多位,每位都對她畢恭畢敬,令她羞窘萬分,他們對她講一堆她聽不懂的語言,令她只能望著韓追,讓他替她翻譯。

  “他說明天要去幫你找些漂亮的衣服讓你換。”韓追告訴她,然後把她拉到身後,即使是他的擁護者,他也不希望他們多看蕙心一眼,“好了,我們該討論發動的時間和路線的安排。”

  他對一直把注意放在蕙心身上的義軍呼喚,那些不停對蕙心微笑的人,才把注意力放在韓追手中的地圖上。

  “啊,老巫醫在叫我了,我去看看。”外頭傳來老巫醫的呼喚,蕙心對韓追說一聲,連忙跑出去。

  “外頭沒有人守備,你自己小心點。”韓追捏捏她的手,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後,又把注意力放回討論上。

  “韓克打算在三天後正式出兵攻擊鄰國,這是我們的機會。”韓追正色說,“宮裏防備大減,他們剛開始必會嚴加戒備,但第三天後便會兵疲馬衰,我們就在第三天夜襲,此役不在殺戮,能不殺人就不殺人。”韓追這輩子最討厭的事,就是殺人。

  “韓克這人陰險多詐,恐怕他也想得到這點,所以我們勢必要奇襲。 ”一名義士說。

  “奇襲要有很多接應與周全的計劃,我們利用煙火爲暗號,第一波成功後,第二波挺進,然後第三波……”

  這個計劃一共討論了兩個鐘頭。

  “好了,目前就先照這樣,我們分頭去準備武器和食物、安排接應點,並密切注意韓克的動靜。”

  “好。”義士們對韓追周詳的安排很滿意。

  “對了,宮中傳出可靠消息,據說國王是被韓克毒死的。 ”

  “什麽?”韓追的身子一震,“不可能吧?”韓克雖然性格不算太好,但也沒壞到會毒殺生父。

  “不,就是他。”

  “爲什麽?”如此斬釘截鐵的答案令韓追嚇一大跳,怎麽也不相信韓克會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。

  “因爲老國王想把王位讓給你。”義士篤定地說,“你們出生時,所有的人都把期望寄託在你身上,在這樣的環境下,他無時無刻不想超越你,他不只想當維克多爾國的國王,甚至連先後都是王妃用計害死的。 ”民間的消息永遠比宮廷流通,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舊聞了。

  “怎麽會……”韓追無比震驚,“我不信……”難道他母後不是病死的?王妃殺了他母後,而韓克派人追殺他?父王之死也是韓克的傑作?

  “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下手,怎麽不會殺先後?”

  “那是事實,連當年在現場的宮女都被殺人滅口,幸好百密一疏,還是有人把真相傳出來。 ”

  義軍們相信這是事實。

  “我會親自去問韓克。”果真如此,他們之間就不是篡位那麽簡單,而是不共戴天的殺母、弑父之仇。他的眼中充滿仇恨,至親相殘的沉痛令人難以招架。

  “你千萬別激動,韓克還殺害了很多有爲的朝廷大臣和無辜的百姓,大家都背負著天大的仇恨,等待時機到來。”所有人都怕他太激動,而破壞即將來臨的勝利。

  “我知道,我會沉住氣的。”說時容易做時難,他的胸口依舊因激動而起伏不已。

  “我們先去做準備了。”義軍們走出門外,但隨即焦急地返回。

  “皇太子!皇太子!”他們焦急地叫著他,“大事不好了,蕙心被宮裏的侍衛捉走了!”

  “什麽?”韓追立刻追出門外,只看見黃沙滾滾,隨即跳上馬背,急起直追。

  “韓追,想救這名女子,就單槍匹馬到皇宮來。 ”那名侍衛回頭朝韓追射出幾枚花蠱,花蠱射中馬,韓追硬生生從馬背上摔下來。

  “該死的,把蕙心留下來。”他對著揚起的狂沙大吼,氣急敗壞地想跳上另一匹馬背,卻被義軍們阻止。

  “皇太子!你先不要衝動。”義軍們攔住他。

  “不要衝動,人已經被捉去了,我能不衝動嗎?”氣憤的韓追忍不住想沖去殺光那些人,“萬一他們對蕙心……”他無法想象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殺害的韓克,會對蕙心做出什麽事。

  “你這麽魯莽,萬一連你也受困,誰來救蕙心?”老巫醫冷靜的提醒衝動的韓追。

  “他們困不住我。”韓追才不想那麽多,“來一個我就殺一個,來兩個我殺雙,殺光那些該死的惡人!”他一點都不在乎爲蕙心大開殺戒。

  “敢抓走蕙心,他們必定有了萬全的準備,再說皇宮是維克多爾國的重要基地,國內最強大的軍隊都駐守在附近,豈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抗衡?”老巫醫深思熟慮,“要救蕙心,你當然得依要求獨自前去,但要去之前,必須有完善的安排,如此才能讓你和蕙心全身而退。 ”

  韓追怔愣下,知道老巫醫說得有道理。

  “可是叫我怎能放心?我們多耽擱一秒鐘,蕙心就多一分危險。”蕙心從他眼前被抓走,他怎麽還能靜下心來深思熟慮、反復計劃?

  “就是因爲這樣,才更要步步爲營。”老巫醫睿智篤定地告訴韓追,“韓克應該還不敢對蕙心怎樣,因爲他的目標是你,他如果對蕙心下手,就等於自毀籌碼,韓克沒有愚蠢到這種程度。 ”

  “對,人是非救不可,但是要救得一勞永逸,讓韓克沒有重新、從頭來過的機會。”義軍們異口同聲。

  韓追看著身邊那些人,硬生生地把那股衝動壓下來,想起自己身負百姓的未來、衆多義軍的生命安危,必須比任何人更冷靜與清醒。

  “這裏已經不安全了,我們要再找個更隱密的地方。”韓追把重心放在最起碼的問題上,他們的藏身位置已經被發現,說不定韓克已經發動大軍往這裏來,“把傷者的傷迅速處理好,所有人往沙漠移動。 ”對他們而言,沙漠是最危險的地方,但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  “等我,蕙心。”韓追在心裏低語,“我一定把你救出來。”

  老巫醫心中有一絲自責,知道自己若不找蕙心去幫忙提水,就不會讓韓克的侍衛有機可乘,但另一方面,他心中有絲欣慰,韓追的表現,已經有王者的風範了。


  蕙心醒在一間像宮殿般華麗的房間裏,所不同的是,她不是穿著夢幻華服的白雪公主,而是雙手、雙腳被縛的落難俘虜。

  她記得自己正在提水,突然被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,從背後蒙住嘴鼻,全身一緊,就不省人事……

  她被綁架了?蕙心這才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,怎麽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被綁架的一天。

  這裏是哪裡?

  她的眼在偌大的屋內四處溜轉,做工精細的擺設、挑高的建築、高雅精致的帷幔、維娜斯石膏像……難不成這裏是皇宮?她被韓克捉來了?

  蕙心想盡辦法掙脫束縛著她的繩索,此時後頭有一個聲音飄過來,把她嚇了一跳。

  “很好,你醒了。”

  聲音的主人從床的另一邊移到她面前來,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盯著她。

  那人居然長得與韓追一模一樣,韓追的名字差點脫口而出,但她很快就知道他並不是韓追,他比韓追多了一份令人寒毛直豎的邪氣和殺戮之氣,那眼神與表情很清楚的寫著,他會以多麽難以想象的手段對待他的階下囚……她心驚地倒抽一口氣。

  “初次見面,我是韓克。 ”韓克帶著微笑,那微笑讓人一點也不懷疑他口蜜腹劍。

  蕙心雙眼不敢盯著他,身子充滿戒備地往後縮,雖然他的中文腔有點怪,但還是勉強聽得懂。

  原來他就是韓克?!蕙心的心中除了害怕外,還有憤怒,如果她有足夠的力量,她也想將他千刀萬剮,替死在他手下的蒼生報仇。

  見她以仇恨和害怕回報他難得的友善,韓克的表情變得無比兇惡、憤怒——全天下的人都該搖首擺尾討好他,這該死的女人不該不把他當一回事!

  “很好,”他從齒縫擠出兩個字,表情更加陰森,“韓追的女人,果然好大的膽子!”他齜牙咧嘴地握著她的下巴,逼她正視他。

  “放開我。”蕙心把臉甩開,嫌惡地瞪他。“你敢碰我一下,韓追定會找你算賬。”

  韓克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兩聲,比方才更用力地鉗制蕙心的下巴,逼得她動彈不得。

  “你太天真了,全天下都知道,藍翡翠選中的女人,就是維克多爾國的王後,而我是國王,我不敢碰你,誰敢碰?”他猙獰地欺近她,“更何況,你是韓追的女人,只要是韓追的東西,我都想要。 ”一張臭嘴往蕙心的臉湊去。

  “滾開!”蕙心尖聲大吼,身子往後滾,退出他的範圍,“維克多爾國的國王不是你,是韓追,我是韓追的王後,不是你的,你永遠也奪不走我!”縮在角落的她顫抖得厲害,卻仍挺起胸膛,用一切力量違抗。

  “該死的!”韓追這兩個字紮中他的痛處,韓克毫無預警地甩蕙心一個巴掌,力道大得幾乎把她甩昏過去,“只要最韓追的東西,我都要占爲己有! ”他發狠地撕開她的衣服,像野獸般盯著她。

  腦中的暈眩過去,蕙心才發現自己在他面前袒胸露背,心驚地倒抽一口氣,嚇得血色全無。

  “怎麽樣?你要我對你用強,還是乖乖地當我的王後?”韓克舔她的下顎,對她的屈服相當得意。

  “就算你奪走我的人,也奪不走我的心,我愛的人只有韓追而已,除了他之外,任何人也休想得到我的愛!”蕙心僵直地閃避他的輕薄,他每碰她一下,她就難受得想死去,“你不覺得像這樣只想搶別人的東西,就和小孩子搶玩具一樣幼稚可笑嗎?

  人不是玩具,不是你搶到就是你的,就像你搶到了維克多爾國的國王寶座,百姓對你不服,你這個國王如同虛設;就算你奪走了我,我的心不在你身上,你還是一樣可憐……”

  蕙心忍不住拿出老師的威儀對他說教,只是話還沒說完,又得到個大巴掌。

  “我可憐?”蕙心的話再次刺中他的心窩,韓克的表情猙獰扭曲得可怕,“不,我一點也不可憐,可憐的是你、是該死的韓追,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可憐!如果你現在討饒,我就饒過你,否則……”他陰惻惻地壓在她身上冷笑。

  “不可能!”蕙心毫不考慮地吼道,“我寧可一死,也不願意愛你。”

  “好!”韓克暴吼一聲,驀然自她身上離開,“你帶種!我會讓你爲這句話生不如死。到時,只怕你會跪下來求我蹂躪你!”對他而言,馴服一個女人,比馴服一匹野馬容易多了。

  “只怕等不到那時候,你已經被韓追殺死了。”她相信韓追一定會來救她。

  
“啪!”又是一個耳光,“別在我面前提他,永遠別再提到他。”這兩個字足以令他發狂。“來人,把她關到‘侍花房’去。”

  “侍花房”是韓克就位後新設的囚房,專門囚禁不聽話的後妃,韓克對所有不臣服於他的女子,施以極爲殘酷、不人道的酷刑。

  該死,他已經是一國之君了,居然還有得不到的東西、得不到的人?難道,這世界亂了不成,否則怎不是他所以爲的那回事?

  該死的!連一名異國女子也膽敢爲韓追違抗他?!好個忠貞聖潔的女子,他非好好地淩辱她不可。


  韓追與義軍、老巫醫們才剛離開沒多久,就有一支軍隊席捲而至,瘋狂地砍桌砸椅。

  “人呢?人到哪裡去了?”他們瘋狂地叫囂著,殘暴地將石屋內的一切毀壞,並把它夷爲平地。

  “可惡,竟然這麽快就逃了!”發狂的侍衛們又把附近的沙丘、石洞也鏟爲平地,“韓克國王說殺無赦,繼續找。”

  於是,一隊人馬往沙漠移動,在不遠處發現一排腳印。

  “就是這個,我們快追。”

  大隊人馬躍上馬背,在沙漠中狂奔,卻在幾分鐘內被捲入沙漠中最大的流沙中,全隊屍骨無存。

  “成功了。”不遠處,有些人從沙堆中冒出頭來,樂得手足舞蹈。

  “韓追皇子的計謀成功了,韓克要是知道這件事,一定會氣得火冒三丈。”

  “沒錯。”

  危險的沙漠,對長年在沙漠中生活的他們來說,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
  蕙心被帶到“侍花房”後,不知爲何,一直呈昏迷狀態,空氣中有一種令人討厭的香氣壓迫她的精神,令她渾身無力、精神恍惚,她的大腦不知何時已經麻痺,連侍衛將她呈大字型吊在屋梁下,也毫無所覺。

  身子裏不知爲何有一股令人討厭的騷動,令她渾身火熱,焦躁不堪地喘氣,全身細胞仿佛全數張開,這討厭的感覺,令她很難受。

  “很好,你的反應很快。”不知過了多久,韓克奸險的嘴臉出現在眼前。

  蕙心花了很大的力氣,才看清來人的輪廓,“呵……韓追……”思念迅速在心中成災,嘴角浮起性感邪魅的弧度,“我好想你……”她想收攏雙臂擁抱他,可是卻不能如願。

  “啪!”韓克甩她一巴掌,開始惡言咒駡,“該死的,不准再吐出那兩個字,該死!”反掌又甩她一記。

  那兩個巴掌甩得蕙心臉頰生疼,才讓她醒了過來。

  “韓……克!”她尖聲驚叫,“你做什麽?爲什麽把我帶到這地方來?又爲什麽把我綁成這樣?!”

  蕙心異常羞窘,她的身子不但被綁成大字形,還衣不蔽體。她想把雙腳闔起來,卻只扯動繩索,想動手把衣服拉好,手腕卻被勒得發疼。一陣香味飄來,腦子又恍恍惚惚,蕙心立即恍然大悟。

  “那個爐子裏的藥有毒,對不對……”她覺得愈來愈捉不住自己的神志,便用力扭動身子,讓手腕勒緊的疼痛維持她的知覺。“你到底要做什麽?”

  “想不到你的腦子還挺管用,懂得用這種方法使自己保持清醒,”韓克狡詐地挑挑眉,從旁邊的藥草中抽出一根草,狎弄她的臉,一陣沁心甜香自鼻端飄過,蕙心忍不住多吸幾口,“你何不試試這個?”他把草湊近她的唇畔,她居然張口將草含住,用舌尖細細舔弄。

  她心中無比驚訝,這是怎麽回事?她真正想做的是把頭甩開,或惡罵他一頓,爲什麽她的動作全不聽使喚?

  “吃下去,這可是維克多爾國特地爲你這種女人準備的催情草。”韓克邪氣地將整根草連同他的手指塞入她口中,在她口中旋弄,“怎麽樣,滋味不錯吧?”從來沒有女人在催情草面前,還能保有那可笑的矜持與聖潔。

  蕙心真正想做的事,是用盡所有力氣咬斷他的手指,豈料她非但沒有咬他的手,還用舌頭舔那噁心的手指,並發出令她臉紅心跳的聲音,然後,她發覺自己渾身不對勁,全身的血液全沸騰起來,在體內瘋了似的亂竄,身子深處居然泛起和韓追做愛時的灼熱……

  老天爺!

  他的手指已經放肆地直搗她的咽喉,爲什麽她想咬斷他手的想法,還是無法變成行動?爲什麽她的身子不停地發出需索的訊息?爲什麽她的心會這麽騷動?

  “你撐得住嗎?撐不住吧?再說寧可一死,也不願愛我呀。 ”韓克得意的嘴臉,在她面前放大,手指在她口中抽插不停,“你可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淫亂嘴臉?韓追看過你這淫蕩的模樣嗎?”鄙視輕狎的口吻,仿佛她比妓女還不如。

  她不舒服,從喉間發出痛苦的悲鳴,唇卻仍詭譎而殷勤地舔弄、吸吮他的手指,身子裏的灼熱已經變成強烈的饑渴。

  “你會主動把自己交給我,要求我愛上你的。”韓克陰冷的邪笑,撤出一直放在她口中的手指,改以唇湊上去。

  不!

  儘管她表情饑渴而癡迷地等他的唇落下來,她的聲音吐出饑渴的音節,她的心卻異常地恐慌。

  “現在你心裏,一定癢得受不了,是不是?”他對著她的耳畔吹氣,把她迷濛的意志又驅散幾分,“我會滿足你的。”

  有股強大的力量,在她的身子裏作祟,威脅著搗亂她的靈魂、搗碎她的心志,追著她跳入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
  “不……”蕙心薄弱的意識開始強烈反抗,“不要……”

  “你迫不及待了吧?”韓克奸險地對她笑,“在那之前,你得先喝下這個才行。 ”他把一碗藥汁端到她面前,“會令你更舒服,更離不開男人,讓你自願成爲男人的玩物。”

  那是……蕙心冷汗涔涔,心中那糟糕至極的預感,令她焦躁不安。

  “把嘴打開。”他的話就像平常一樣冷峻、毫無人氣,可是她的嘴卻欣然開啓,仿佛會毫不考慮地吃下他給的任何東西,“喝下去。”

  不行,不能喝!她的心在呐喊,可是她的嘴卻一點也不接受她的命令,眼看著自己即將變成韓克的玩物,她心中又慌又急。

  嗚……救我,韓追,救我!她絕望地在心中呐喊。

  突然之間,她頸間的藍翡翠射出一束光芒,刺痛韓克的眼,他反射性地退後兩步,“這是什麽!”光束之後,一個柔和而溫暖的光圈圍繞著她。

  “這是……”蕙心自己也非常驚訝,“是藍翡翠在保護我?”藍翡翠是韓追送的,它能代替韓追保護她?天,想不到它居然有這種神力。

  “我才不信! ”韓克氣急敗壞,“我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,普天之下只有我最大,連天上的神明都得聽我的!”他鐵齒的走到蕙心面前,想強行將藥汁倒入她口中,不料那束強烈的光線再次刺得他後退一步。

  “不要再過來了!”蕙心大吼,他的意志太可怕,說不定連藍翡翠也阻止不了。

  “我不信這世上還有我做不到的事!”韓克欺身過去搶藍翡翠,卻被它燙傷手指。“啊——”他發出一聲暴吼,縮回的手中有一塊焦痕。

  蕙心瞠目結舌,原來藍翡翠真是神物,能燙傷侵犯她的人。

  “我不相信我真的得不到你!”他拿起旁邊的皮鞭,毫不留情地揮在蕙心身上,藍翡翠發出的光芒因爲距離的關係,嚇阻不了他,“就算我得不到,他也休想得到!”

  “啊——”整個“侍花房”裏,都是蕙心嘶心裂肺的呐喊,他抽得她皮開肉綻。

  “該死的,想對付我?到地獄裏去找閻王討救兵吧!今天如果不打死你,我就不叫韓克。”

  蕙心痛得死去活來,連聲音都沒了,整個“侍花房”只剩鞭子揮打和韓克咒駡的聲音。

  外頭一陣吵雜,侍衛長來通報。

  “稟告國王陛下,我們派出去圍剿韓追的軍隊無故失蹤。”

  “什麽?!”韓克停下手中的鞭子,“怎麽失蹤的?”

  “大臣們猜測是被‘韓追派’的人抓去,恐怕會有洩露機密之虞。 ”

  老巫醫善於用藥,只要一點藥,就可以套出任何機密。

  “不妙!”韓克心中一驚,丟下皮鞭走出“侍花房”,“攻打鄰國的計劃要更改了。”

  韓克視韓追爲頭號對手,本以爲他這回難逃一死,沒想到卻讓他損兵折將。

  韓克對韓追的恨更深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50 PM

第九章

  深更半夜,韓追自夢中驚醒,他心中惶惶,馬上翻身下床穿衣,他要立刻去救蕙心。

  “韓追皇子。”外頭自願替他站崗的義軍攔住他。

  “她有危險,我必須去救她。”他希望義軍們能明白,無論如何他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蕙心救出來。

  “不行,你忘了我們的計劃了嗎?如果你衝動的話,弟兄們也會跟著你衝動,這樣只會做無謂的犧牲!如果能救出人就算了,如果連人也沒救出來呢?死多少人都無所謂嗎?”守門的義軍對韓追曉以大義,“我知道蕙心對你很重要,請相信她對我們也同樣重要,我們沒有人不擔心她。 ”

  韓追凝視他,從他眼中看見堅決,他只好依照計劃重回石洞內。

  “蕙心……”他把臉埋入手掌中,擔憂得心痛如絞,“他們一點都不知道,我只要你,我可以爲你拯救世界,更可以爲你毀滅世界,蕙心,我只要你在我身邊……”一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受著他不知道的苦,他的心就難受得要爆炸。

  門外傳來馬嘶聲,驚動這寂寥得好像隨時會出現鬼怪的沙漠,韓追馬上拔腿走出去。

  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如果不是大事,他們不會這麽晚來。

  “我們得到最新情報,蕙心被送到‘侍花房’,那是韓克上任後,爲了懲罰不聽話的妃子才設的刑房,在刑房裏,他們施以極端不人道的手段來淩辱那些人,凡是從那裏出來的,都會失去理智、喪失尊嚴,終生只爲滿足肉體而活,比動物還不如……”來人還沒說完,韓追已經心焦地策馬狂奔而去。

  “韓追——”幾個人想阻止他,卻已經來不及。

  漫不見天際的黑暗中,連揚起的沙塵都看不見,只聽見馬蹄聲愈來愈遠。


  韓追策馬抵達皇宮時,皇宮內已是一片騷動,侍衛在皇宮各處巡邏。

  “去那邊看看。”侍衛長分派人馬,“仔細點搜查,看到人就發出警訊。”皇宮非常大,就算所有侍衛出動,也難免會有漏網之魚。

  那群侍衛走過後,韓追自屋頂跳到二樓,再翻身到地面,躲入花園裏。

  “什麽人?!”後方的另一隊人馬聽見怪異的聲音,警戒的大聲問。

  “發生什麽事?”侍衛長聽見聲音,連忙走過來。

  “稟報侍衛長,剛才屬下好像看見一道人影往那邊跑去。”侍衛據實回報。

  “你們仔細搜查。”侍衛長徑自走到花園中,拔出劍在陰影中亂砍,結果什麽都沒發現。

  於是,一隊人馬又繼續前進,進行地毯式的搜查。

  突然間,侍衛中有陣騷動。

  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侍衛長鎮靜地問。

  “報告侍衛長,有人不見了。”

  “該死,找找看。”侍衛們開始找人。

  “找到了。”他們在暗處找到一個奄奄一息的侍衛。

  “是誰打傷你?”

  “韓……韓追……”重傷的侍衛回答,“往、往‘侍花房’去了……”

  “升黃色警戒! ”侍衛長一下令,一束黃色煙火在空中發出刺眼的光芒,“快去稟告國王陛下,其他人隨我到‘侍花房’。”

  “是!”


  韓追一路殺到“侍花房”,房外的侍衛舉劍朝他砍來,阻止他前進,韓追不願殺人,只用銀刃阻擋對方的長劍。

  穿過一波又一波的人牆,他的身上滿是傷痕,直到進入“侍花房”,幾乎已呈筋疲力竭的狀態。

  “你終於來了。”韓克撇著森冷的嘴角,早已等在裏頭。

  韓追聞到空氣中那淫靡的氣味,轉頭看見角落一個滾沸中的藥爐,舉劍將它劈成兩半,藥爐裏的藥剛好滅了爐裏的火。

  “你的女人已經變成這樣了,你覺得破壞藥爐來得及嗎?”韓克用下巴指向懸吊著的蕙心。

  韓克依然無法靠近蕙心,每當他靠近,藍翡翠就發出強烈的光束燒傷他。但蕙心也無法抵禦催情草的藥性,即使半昏迷中,也依稀感覺到身子裏的饑渴,所幸方才被抽打的傷痕很痛,剛好可以讓她保持理智。

  “蕙心!”看見蕙心那衣不蔽體、遍體鱗傷的樣子,他的心臟簡直要爆炸了,“把蕙心還給我!”他不顧身上的傷,急速沖過去,韓克卻用劍擋退他。

  “把蕙心還給我!”他冷峻的視線恨不得將韓克千刀萬剮。

  “追……韓追……”半昏迷的蕙心聽見韓追的聲音,睜開眼,卻看不清眼前的景象。“你在哪裡?”

  “蕙心!”韓追又不顧一切地撲過去,韓克的劍這回指著他的咽喉。 “你到底要怎樣?”韓追不敢再動,卻難掩厲色,“放了她!”

  “韓追,你真的來了嗎?”儘管蕙心的視線模糊,卻能聽出他的聲音。

  “是,我來了,蕙心,我馬上去救你!”他愈想闖,韓克的劍就刺得愈深,“韓克,你只是要我的命而已,沒必要拖累無辜的人。”

  “她不是無辜的人,”韓克森森冷笑,“她是你最重要的人,連你的王位我都搶過來了,怎麽可能不從你身邊奪走她?只要是你的,我都要搶,難道你還不明白?”他冷笑的嘴臉,充滿嘲諷。

  “只因你比我早出生幾分鐘,就變成王位的惟一繼承人,理所當然地搶走所有榮耀和注視,而我呢,就只能躲在你的陰影裏,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。現在好啦,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,連你的命也在我的掌握中,這世上還有什麽比這更大快人心呢?!”韓克仰天長嘯。

  “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,只要你把蕙心還給我。”他推開韓克抵在咽喉的劍,一心只想救蕙心。

  “已經說成這樣了,你還不懂嗎?韓追呀韓追,可憐你聰明一世,怎麽卻在這節骨眼上如此糊塗。”韓克嘲弄的繼續把劍抵在他的咽喉,“我怎麽可能任你差遣呢?現在我才是強者呀。”

  “你要怎樣才肯放她?”韓追咬著牙與他談判。

  “要怎樣?你終於問這句話了。”韓克奸笑,“簡單,你先自廢右手再說。”

  “你! ”欺人太甚,韓追咬牙切齒,只想提劍取下他的人頭。

  “呃!”自蕙心的喉間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,“韓追……救我……”在催情草的藥性中,她的眼神性感迷離,身子陷入非人的折磨,只有理智苟延殘喘地硬撐著,“韓追……”

  “蕙心!”韓追心疼不已。

  “是不是我自斷右臂,就放了她?”韓追向韓克確認,“是不是?”

  “不用勉強,如果你希望看她身首異處,不聽話也沒關係。 ”韓克沒有給韓追確定的答案,現在他是掌握遊戲規則的人,輪不到他來質問。

  “好,你答應我不再傷害她。”韓追提出要求。

  “你先自斷右臂。”他就偏不聽他的話,現在他才是老大。

  於是韓追一咬牙,一聲脆響,左手硬生生地將右手臂折斷。

  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滴下來,痛得他幾乎昏厥。

  “放開……蕙心……”他咬牙悶哼,勉強將幾乎負荷不住的身子撐起。

  “你看,她現在的表情和姿態,是不是讓人很想‘疼愛’她呢?”韓克邪佞地擡高她低垂的頭,拇指輕狎地壓在她的唇上。“你已經上過她了吧?滋味如何?不介意我這個國王也來嘗嘗吧?這可是她的榮幸,是不?”他把拇指伸入她口中,她無法控制的開始吸吮,“你瞧,她這樣是不是很饑渴呢?”在他的面前奪走他的女人,一定很大快人心。

  “韓克!”韓追發狂的大吼,“放開她,韓克! ”像發威的猛獸般,沖過去推開韓克,“不准你碰她!”他以全面霸佔的姿態擁抱她,禁止韓克再碰她一根寒毛。

  “韓……追……”蕙心聞到他熟悉的氣息,只是那氣息中有血的味道,“你流血了嗎?”

  “蕙心……蕙心……”韓追的唇舌心疼地在她又紅又腫的臉頰上遊移,“不疼、不疼,我帶你離開這裏。”

  “韓追……”蕙心的唇舌與他糾纏,充滿肉欲與需索,“我……好難過……”她的理智竭盡所能不被藥物迷眩,她的身子卻早已不爭氣的被征服。

  “我帶你走,馬上帶你走。”他想解開束縛住她的繩索,骨折的右手卻使這簡單的工作變得異常艱辛。

  “你休想!”長鞭狠狠地抽在韓追的背上,留下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。

  “啊!”韓追咬牙悶哼。

 
 “分開,還不給我分開!”韓克更發狠的揮舞長鞭,發誓將這兩個人分開,誰知韓追寧可被打得血肉模糊,也不願與蕙心離開半寸。

  “不要——”聽見是鞭落在韓追身上,蕙心淒厲的大喊,神志與理智瞬間清明起來,“不要打,住手,不要打——”她知道那有多痛,而打在韓追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更痛百倍。

  “沒關係——”韓追在她的耳畔低語,“只要你沒事,我怎樣都沒關係……別擔心。”他的氣息薄弱。

  “韓追……韓追……”眼淚啪嗒啪嗒地流個不停。

  “該死的,你不離開,我就一劍把你們兩個刺穿,讓你們到地獄去卿卿我我。”他的臉孔因極度憤恨而扭曲,甩掉長鞭,拾起地上的長劍,對準他們的心臟位置。

  他這輩子最恨的人是韓追,最恨的是韓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,而眼下,那女人甯死也不讓他碰;全國百姓擁戴韓追,卻不把他當一回事……

  該死的,他這一生,都在和韓追比,卻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追在他背後,老看他被愛戴的背影!

  所幸這一切都要結束了,他將一劍了結這漫長的比較和追趕。

  “不,不要殺韓追,不要——”隱約中看見韓克將劍對準韓追,蕙心驚恐的大喊,“不要——”藍翡翠發出比之前更強烈的光束,刺得人眼睛睜不開。

  “你以爲這樣可以阻止我嗎?”韓克一點都不當一回事,“傳說中的藍翡翠,也只有這點能耐而已。”韓克不改初衷地朝韓追逼近,劍尖毫不留情地指著心臟位置。

  “不——不要——”蕙心瘋狂的大喊。

  “噓……”韓追用唇堵住她驚恐萬分的嘴,“我死了沒關係,你不能死,他刺過來時,我會用身體把他的劍折斷,讓他刺不中你……爲我活下去,我愛……”

  “不要!”蕙心淚眼滂沱,“這世上如果沒有你,我怎麽能活下去?”

  “就讓我送你們到地獄去打情罵俏吧!”韓克只想快送他們去見閻王,以免看了生厭。

  就在他一劍朝他們刺過去時,奇怪的事發生了,藍翡翠發出一道光束,那光束直直刺向他的眼,他的雙眼立時灼燙如火,痛得他只能丟掉劍,捂住雙眼哀嚎。

  “國王陛下!國王陛下!”聽聞皇宮發生大事的大臣連忙趕入皇宮,剛好看見狼狽不堪的韓克。

  “把這兩個人押入刑房,各種刑具伺候!”韓克咬牙切齒的命令,“一個都不准被逃掉,我要好好的折磨他們,然後親手殺掉。 ”他非好好的撕爛韓追那張臉不可!

  “是。”

  韓克邊詛咒,邊回房療傷。

  他從來不信什麽藍翡翠、維克多爾國的守護神,這類怪力亂神的傳聞。

  只是這會兒,好像非信不可了……


  韓追不管身上的傷再怎麽痛,一直不放心將眼睛閉上。

  蕙心虛弱地靠在韓追身上,催情草的藥性已經失效,消耗過多的精神和身上的傷使她異常疲憊。

  “對不起,是我將你捲入這場宮廷戰爭。”韓追不斷地自責著,如果當初他趕快將她送回臺灣,她就不用受這皮肉之傷、牢獄之苦。

  “不,我寧願跟你一起受苦,也不願一個人快活。”蕙心虛弱的回答,“只是你爲我受苦受難……”她輕輕以唇刷過他胸前的傷痕,還有他骨折的右手,忍不住熱淚盈眶。

  “別擔心,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。”他們一定能殺出去。就算他的右手不管用了,也還有左手。

  “嗯,我不擔心,只要有你在,我什麽都不怕。”蕙心抱緊地。

  “我的蕙心。”韓追輕拍她的肩,“以後不准再說什麽‘要殺殺我,不要殺韓追’的傻話了,我的命是你的,爲你死,才算適得其所。”

  “不要亂說。”蕙心趕緊用食指點住他的唇,“經過這麽多事,我們都沒有死,從現在開始,我們不但要一起活下去,還要共組一個家庭,生一堆可愛的寶寶。 ”

  “嗯。”韓追心中因蕙心的堅強,有了強大的力量,他絕對要打倒韓克,不讓蕙心再受到一絲絲威脅。

  蕙心又說了一些話後,終於又渴又累地睡去,而韓追守著每一分鐘,小心翼翼地不讓任何人趁機偷襲他們。

  肩上的傷血流不止、右手的骨折要命般的疼,但那絲毫打擊不了他守護蕙心的意志。

 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,突地,一個腳步聲愈來愈近,韓追立則警戒地睜大眼,冷峻地看著聲音的來處。

  來人是個髮鬢斑白的高階侍衛,韓追認得他,他從他祖父那代就開始守刑房,因爲忠心可靠,到他父親那代,仍讓他負責刑房大任,想不到直到韓克繼位,他仍在這裏。

  “韓追皇子。”來人壓低音量,輕輕跪下來叩拜,暗暗將一包東西交給他,“這東西給你。”

  這皇宮裏不齒韓克的人很多,他們忍辱偷生留在宮內,暗暗將宮內的消息傳出去,等的就是裏應外合、一舉推翻的契機,老侍衛只是其中之一。

  韓追打量他,不知該不該信。

  “宮裏上自低階侍衛,下至馬夫、膳房,全在等韓追皇子回來,請皇子放心,我們已與外頭的義軍們取得聯繫,一切按原訂計劃進行,只求皇子與未來的皇妃保重。”老侍衛懇切的請求,“他們打算趁韓克受傷,請老巫醫來替你們療傷,相信老巫醫很快就會到了。”

  韓追打開布包,看見裏面有一些食物、水和一些藥包,他檢查那些食物和水,確定沒有異樣,才喚醒蕙心。

  “蕙心、蕙心,要不要吃點東西?”韓追輕搖蕙心。

  “嗯……”她累得無法睜開眼。

  韓追見她辛苦,便不再吵她,只將水哺到她口中,蕙心吞咽了幾口後,終於幽幽轉醒。

  “水?”她非常訝異,韓克殺死他們都來不及,怎可能送水來?

  “宮裏有許多‘反韓克分子’,他們幫助了我們。”韓追替她解惑,“這藥汁雖然有點苦,但很有效,你喝一口。 ”方才他喝了一口,身上的傷就顯得不那麽痛了。

  “嗚,真的好苦。”蕙心吐出舌頭。

  “喝點水就不苦了。”韓追連忙遞水給她。

  “嗯,我吃飽了,你呢?”吃過東西後,蕙心覺得所有的精神和氣力都回來了,“我現在可以打倒十個韓克。”他那樣屈辱她,讓她想跳起來海扁他一頓,就算是女人,也不是任何人能欺負的。

  “如果我捉到他,就把他五花大捆交給你,讓你打倒他十次。 ”韓追嘲笑她可愛的模樣,“噓,小聲點。”隨時提高警覺的韓追,聽到又有人進來了。

  “什麽人?”韓追的眼露凶光地盯著前方,這個腳步聲和之前的不同,顯然是另一個人,任何人想傷害他們,他都會跟他拼命。

  “是我,你們別緊張。”前方赫然傳來老巫醫的聲音,然後,他們看見他提著藥箱走來,原來老侍衛講的都是真的。

  “你跑到這裏來,不是太危險了嗎?”韓追看見老巫醫手中拿著一串鑰匙,沒兩下,牢門就被打開了。

  “不危險,他們會接應我。我們的時間不多,讓我先看看你的手。”所謂的他們,當然是義軍和“反韓克分子”。

  老巫醫替韓追和蕙心打開手鐐腳銬的鎖,開始檢查韓追的手。

  “幸好你的左手對右手手下留情。”老巫醫說著,開始搓揉他的手臂,然後像接骨師般,念念有辭後,用力一推,把骨頭接了回去,“再疼幾天,這只手就完好如初了。”

  韓追疼得咬牙悶哼,蕙心看得嘖嘖稱奇,怎麽也想不到老巫醫除了會配藥熬汁外,還會接骨。

  “不然你以爲我真會把自己弄成殘廢嗎?”韓追低喃,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滲出來。

  他知道韓克是個生性多疑的人,如果沒有弄斷右手,他恐怕早就對蕙心下毒手了。

  “你也太莽撞了。”老巫醫忍不住叨念一句,繼續治療他的肩傷,“把這藥喝下去,還有蕙心也喝一點,傷勢會好得快些。”

  “好。”雖然藥很苦,蕙心還是努力喝完,畢竟那是老巫醫不辭勞苦帶來的。

  “起義的計劃沒有變,還是今晚夜襲皇宮,外頭已經準備好了,裏面也統合完畢。”老巫醫邊療傷邊說。

  “我知道了。”韓追點點頭。

  替韓追和蕙心上完藥,老巫醫留一份鑰匙給韓追,又將牢門和手鐐腳銬鎖好,循著原路回去。

  “雖然有許多人幫忙,但這裏目前還是虎穴,你們當心點。”

  “我們會的,你也小心。”

  老巫醫的醫術之精湛,一點也不辱他曾爲禦醫的聲名,他才走沒多久,韓追和蕙心就覺得傷口開始乾燥、結痂了。

  韓追隱隱感覺到,所有的事情都在向“成功”推動,他們一定會打倒跋扈、邪惡的韓克。
作者: 無忻    時間: 2008-8-21 02:51 PM

第十章

  韓克的眼傷並不太嚴重,除了左眼仍灼痛不已外,右眼已無大礙,但爲了安全,大臣們建議他待在寢宮休息,不要操勞過度。

  “告訴我,宮裏侍衛損失多少?”他必須知道有多少人可以保護他。

  “侍衛所剩無幾,目前由軍隊駐防。 ”大臣據實回答,“宮內沒有安全之虞,請陛下放心。”

  “這樣我就放心了,好好看牢韓追和那個女子,不准有任何閃失。”韓克交代,“你們下去吧,我要休息了。”

  於是大臣們退出去。

  “來人。”韓克召來內侍。

  “在。”內侍連忙小跑步進來。

  “召牡丹、香菱、蜜桃侍寢。”這三個最近從民間召進來的侍女,非常投他所好。

  只是他怎麽也想不到,這三個女孩是“韓追派”的人,進宮來,只爲了當內應。

  她們使出渾身解數與韓克翻雲覆雨,不只讓他錯過了早朝,還讓他無法離開寢宮半步,感官的刺激與快感,令他只想醉死在溫柔鄉裡。

  韓克一點都不知道,昨夜那場混亂,使他的勢力大傷,他的心腹所剩無幾。

  不到半天的時間,維克多爾國充斥著一股支援韓追的強大暗流,百姓們暗地裏歡欣鼓舞,侍衛們私底下蓄勢待發,就連家僕間也暗中以笑容傳遞心中的喜悅,他們相信維克多爾國的守護神,會幫韓追得到勝利,讓他們脫離這種水深火熱的生活。


  “啊——王上,你好勇猛……啊——維克多爾國有您這麽勇猛的王上,是所有百姓的福氣……”

  “王上,再來嘛……這麽快活的事,只有跟您在一起才有……”

  在一次又一次的筋疲力竭,卻又被喚起情欲的情況下,韓克終於感覺到一絲不對勁。

  “來嘛,王上……”三個裸體女人同時欺身過來。

  “走開!”他臉色陰沉地甩開那些女人,“現在是什麽時候了,你們竟然還在這裏?”他這才驚覺現在已經深夜時分,他居然荒淫了一天一夜!

  “王上,請別生氣!”侍女們連忙下跪,“我們知錯了。”

  “那就滾。”韓克暴喝。

  侍女們連忙拿著衣服,連滾帶爬地離開韓克的寢宮,看見外頭月兒高掛,相互交換一個使命成功的微笑。

  韓克稍作休息一番,整理儀容後走向刑房——他非要看見韓追被整得生不如死才甘心。

  一路走進宮庭,他感覺到空氣中透著詭譎的氣氛,守備的人少了,巡邏的人也少了,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。

  “今天人怎麽這麽少?”他停下來問。

  “啓奏國王,因爲昨日之戰死傷太多弟兄,以至於……”侍衛還沒說完,韓克就截斷他的話。

  “那爲什麽要綁紅色臂巾?我准的嗎?”韓克非常不悅,也許那令人不舒服的詭譎之感,是來自那紅色臂巾。

  “國王請息怒!”侍衛馬上全員下跪,“這是爲了紀念昨日爲國捐軀的弟兄,未能來得及稟報國王,請國王降罪。”事實上,這是內應的標記,再過不了多久,外頭的義軍就會殺進來。

  “爲什麽他們沒有戴?”韓克指著另一批從另一個角落走過的巡邏侍衛。

  “啓稟國王。”侍衛沒料到他會這麽問,期期艾艾,“因爲……”

  “因爲皇宮已經被攻下了。”自樹叢、雕像後、頂屋上跳出一大堆人,將那群沒戴紅色臂巾的人制伏,也將韓克團團圍住。

  “你們做什麽?!難道想造反不成?”韓克爲突然湧進這麽多人驚慌失措,爲了掩飾驚慌,怒氣勃勃地對著他的侍衛大喊,“你們怎麽看守的?怎麽讓這麽多人進來?! ”

  “這些人是進來討伐你的。”自外頭湧進來的義軍朗聲大喊!“你的大限已至,乖乖投降吧!”所有人都拔出劍指著韓克。

  “你們?!”韓克氣急敗壞地指著那些侍衛和摻雜在裏頭的大臣,“你們這是做什麽,我供你們吃、住,給你們榮華富貴,你們爲什麽要造反?難道連命都不要了嗎?我可以賜你們死刑,你們知不知道?”國王下令,誰敢不從?他是維克多爾國的國王,所有人都要聽他的。

  “你不是國王,只有韓追皇子,才是我們的國王!”所有人異口同聲。

  “反了,反了,你們這些人都反了!”韓克覺得他們都愚蠢得可笑。“他現在是個階下囚,而我是萬人之上的國王,你們居然說出這種話?”

  “我們是站在韓追皇子那邊的,他才是我們的國王。”侍衛們異口同聲地朝韓克逼近。

  “站住,別再過來。軍隊呢?軍隊到哪去了?你們還不快出來保護我?! ”韓克心急的大喊,這些人牆給他重重壓迫感,令他恐懼。

 “我們保護韓追皇子,不保護你。”軍隊站出來,他們都系著紅臂巾,沒系紅臂巾的都已被制伏。

  “你們……”韓克這時終於瞭解自己大勢已去,一時慌了手腳,“我是維克多爾國所有守護神守護的國王,你們冒犯我,就等於冒犯諸多守護神,你們難道不怕嗎?!”向來不把守護神看在眼裏的韓克,此刻竟拿此來作威脅。

  “你以爲你配得到守護嗎?”鎮靜的自人群中走出來的是韓追,他的冷靜和韓克的驚急,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
  “韓追?你怎麽出來的?”見到韓追,韓克更急了,但是看見他吊著繃帶的右手,他知道自己仍有勝算。

  “我問你,父王是怎麽死的?”韓追不答反問,神色凜冽。

  “父王?”韓克的表情狡獪無比,心中盤算著致勝的計謀,“告訴你也無妨,是我害死的,我先毒死了他,還用刀刺入他的心臟,他死時的表情,你真該看一看。”

  他要激怒韓追,只要他怒氣勃勃地朝他撲來,他就一劍將他刺死。反正他的右手已經斷了,再怎樣也不是他的對手。

  “你……”韓追咬牙切齒,現場所有人也義憤填膺。

  “再告訴你一件事也無妨,你母後,也是被我母後害死的。”就不信你忍得下這口氣。

 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,韓追激動地往韓克身上撲去,韓克則暗中取出藏在袖中的匕首,準備朝韓追的胸口刺去。

  只可惜他的計劃只成功一半,站在一旁的人,提前打落他的匕首,讓他被韓追一拳打跌出去。

  “你們以多欺少!”韓克自地上爬起來,厚顔無恥地抗議,“我要求和韓追決鬥,我贏了,王位仍歸我。我輸了,任憑處置。”他的機會來了,只要韓追答應,他就等於贏了,這世界仍是他的。

  “你要求公平?”韓追一雙怒目射出利劍般的鋒芒,“對死在你暴政下的人而言,有公平嗎?對父王而言、對我母後而言,有公平嗎?!”他的雙眼發紅,胸中充滿悲憤。

  “我是國王,我有權要求和你決鬥! ”他絕不讓這個絕地反攻的機會失去,韓追昨夜自斷右臂,就算仙丹妙藥,也無法讓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復原,他要讓這些不知死活的人知道,他才是諸神保佑的人。

  所有人義憤填膺,全想沖上來一刀刺死他。

  韓追的胸口不斷起伏,韓克的獨裁與專橫,簡直無可救藥。

  “我答應你的要求。”韓追一口答應,不教訓他,他就不知自己做錯什麽。

  “韓追皇子!”所有人驚呼,他可是個右臂受重傷的人,他拿什麽跟韓克決鬥?難道他想送命嗎?韓克是不會手下留情的。“不公平,這太不公平了!”

  “韓追皇子,別答應,我們可以一刀刺死他,你沒必要跟他決鬥。”群衆鼓噪著。

  韓追一擡手,輕易地安撫了躁動不安的群衆。

  “如果我輸了,王位歸你,我也任憑你處置,但你要放所有人離開,如果我贏了,我要求你跪下來向所有人道歉,並焚香爲所有被你殺死的人祝禱七七四十九天,然後永遠不再踏進維克多爾國。 ”韓追提出他的要求。

  “我答應,反正你贏不了。”說著,韓克拔出劍來,人群自動退出一個空間來,“拔劍吧!”對付一個傷兵,他根本不屑用任何小動作。

  韓追拔出長劍,目不轉瞬地盯著韓克。

  就如電光石火,當奸險的韓克舉劍朝韓追刺去,只見那柄劍突然摔往後方,韓追的劍已經抵在韓克的咽喉上。

  “你輸了。”韓追冷冷的宣佈,“請做你剛才答應的事。 ”

  “你……”韓克的臉又青又白,怎麽也想不到韓追的左手劍,居然使得比右手快,更想不到自己敗得如此徹底。

  “你大概不知道,我是左撇子,左手天生練得比右手好。”韓追告訴他,同時也替所有人解惑。

  “我認輸了。”他頹然倒下。

  “道歉吧,告訴所有人,甚至天上衆神,你知道錯了,以後一定尊重生命、敬畏神明。 ”韓追丟開劍,往後退去。

  “我韓克承認自己錯了。”韓克跪下來,舉起右手發誓,一雙眼卻賊溜溜地轉著,尋找反敗爲勝的機會,“過去是我不懂事,以後一定……”話還沒說完,他突然撲身去搶旁邊侍衛的劍,卻引起一陣混亂,當場被亂劍刺死。

  韓克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狂霸一世,居然是死於亂劍之下。

  國家不可一日無主,韓追立即被擁立爲維克多爾國的新國王。

  “韓追國王萬歲!”

  “新國王萬歲!”

  這一夜,就在全民興奮的歡呼聲中過去,黎明到來時,韓追和所有百姓一同向天地衆神祝禱和感恩。

  韓追的手輕滑過蕙心的臉頰,打從在刑房中睡著後,她已經昏睡了一夜,幸好老巫醫來檢查,說她只是肉體和精神上都太疲累而已。

  她身上的傷怵目驚心,每個疤痕都刺痛他的心。

  “嗯?”蕙心幽幽轉醒,看見眼前的韓追,也看見自己躺在皇宮內院,“你的傷?”她沒忘他受了傷,那使她馬上緊張起來。“韓克……”

  “已經不礙事了。”他在她耳邊輕語,這個小女人,即使自己傷得不輕,還是第一個想到他。

  “這裏是哪裡?”皇宮內院給她很不好的預感,但看見韓追和自己沒有被縛,心中鬆口氣,但仍有絲不安。“我們爲什麽在這裏?”他們該不該快逃?

  “別緊張,”他低頭親吻她不安的眼眉,“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。 ”

  “是什麽?”對蕙心而言,壞消息莫過於韓追有個閃失,或維克多爾國落入惡人之手。這又令她緊張起來了。

  “我要向你道歉,我失信了。”韓追賣關子。

  “什麽?”蕙心惶恐地一坐而起,絲質棉被自身上溜下來也不在乎,“你是不是想告訴我,你不要我陪著你了?你過去答應的事,都不算了?”蕙心泫然欲泣。

  “我想告訴你……”她眼裏的傷心和絕望,令他不忍心再捉弄她,“我想向你道歉是因爲……我無法把韓克綁起來,讓你打倒十次了。 ”她這麽愛他,他怎麽捨得捉弄她?

  “啊?”蕙心一陣錯愕,半晌才笑開來,方才懸在眼眶中的淚水一併掉下來,“你捉弄我,討厭,你害人家好傷心。”

  “我捨不得你傷心。”他捧起她又哭又笑的臉來,輕輕將淚痕吻幹,然後吻那軟綿綿的菱唇。“蕙心,你願意永遠跟隨我嗎?”他無比嚴肅的問。

  “我只怕你不願意帶著我。”蕙心不安地用雙臂抱緊他,“如果可以,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和你分開。 ”

  “那你……願意嫁給我嗎?”他的心情忐忑不安,生怕她對婚姻沒興趣。

  “啊?”豆大的眼淚掉下來了,止都止不住。

  他終於說這句話了,他知不知道她等這句話,仿佛等了一個世紀?

  “別哭……如果你不喜歡結婚也沒關係,別哭。”他不忍心看她哭成這樣。

  “不,我喜歡,我喜歡結婚。”蕙心連忙點頭,“我等這句話,已經等很久了。 ”她撲進韓追懷裏。

  “那你……介意成爲維克多爾國的王後嗎?”他囁嚅的問,就怕她介意。

  “啊?”蕙心的嘴又圈成不敢置信的圓弧。

  “我已經是維克多爾國的國王了,你願意成爲我的妻子,當維克多爾國的王後,把這裏當成你的國家,把百姓當成親人嗎?”

  “嗯、嗯、嗯!”蕙心頻頻點頭,苦盡甘來的眼淚一直掉個不停,“我……”不管他是什麽身份,她都願意陪著他。

  韓追深深地吻住她,傾盡畢生溫柔和至死不渝的承諾。

  他曾經支離破碎的世界,在她的應允中,完整了。


  第二天,韓追向全國百姓宣佈他們有了王後,並舉辦了簡單而隆重的婚禮。

  在一年多的努力經營和改革下,朝政穩定、百姓安樂、外交良好,韓追偕同蕙心回臺灣,想給王俊一個道歉。

  他們抵達王俊的學校時是黃昏,他們沒有通知他,眼看放學時間將屆……

  “阿俊。 ”王俊剛走出校門口,蕙心第一眼就看見他牽著一個女孩的手。

  王俊聽見蕙心的聲音,臉上馬上浮現笑容。他改變方向朝他們走來,那個秀氣女孩跟在他身後。

  “你回來了?”王俊對蕙心微笑,“這傢夥有沒有讓你受委屈?”像以前一樣,用手肘撞韓追。他的氣質更出衆耀眼了,真令人嫉妒。

  韓追一徑微笑,不知如何對他解釋他和蕙心的事。

  “她是?”蕙心對跟在他身後,有點羞澀的女孩很好奇。

  “是我老婆,我們上個月結婚的。”王俊告訴蕙心,表情中有一絲得意,“喂,你們別說我還有機會,早在一年多前,看著你們一個死也要跟,一個死也不給跟,我就看破愛別人了。而且,韓追,別以爲我相信你會把蕙心完璧歸趙,我王俊不是那麽笨的人,想坑我?門兒都沒有!”完全是以前和韓追鬥嘴的調調。

  韓追露齒一笑,知道他這麽說,是爲了不讓他自責。

  蕙心心中了然,也跟著笑,但仍想惡作劇一番。

  “咦?不是說非我不娶嗎?害我滿懷期望跑回來……”蕙心惡作劇的抹抹臉,假裝拭淚。

  “喂喂喂,哪壺不開提哪壺,你是想讓我們夫妻吵架嗎?”王俊佯怒地橫眉豎眼。

  “要我閉嘴可以,那就看你付出什麽代價嘍?”蕙心繼續惡作劇。

  “喂,你……”這丫頭變得這麽刁,王俊好想把她掐死。

  “就罰你妻子做晚餐請我們吃吧。”蕙心提條件。開玩笑,來到臺灣,不吃喝王俊頓怎麽成?

  “好,請就請,誰怕誰?”王俊點頭,一副“就讓你們見識我妻子超強手藝”的模樣。

  “順便告訴你,”蕙心對能揩王俊的油很得意,“我和韓追半年前就結婚了,下回我們會帶著孩子來叫你聲叔叔,謝謝你的成全和這頓飯。”

  “我就知道你存心整我! ”王俊叉腰抗議,印象中的蕙心不是個會惡作劇且外放的人,怎麽一回來就變了個樣?

  其實不只是個性變活潑了,連她的體態也比之前更健康,笑容也充滿幸福。

  望著自己深愛的妻子,再看看蕙心,可見他當初的成全是正確的。造化雖然弄人,但老天爺都給了他們很好的安排。

  “只是想利用這機會,到你家去嘗嘗嫂子的手藝罷了。”蕙心笑著挽住那女孩的手,往王俊的車走去,“走吧,如果你嫌做飯太麻煩,我可以替你放把火,把廚房燒掉,從此不用做羹湯。 ”

  那女孩笑得靦腆。

  “你別亂出主意。”王俊則在後頭跳腳,韓追微笑的跟在後頭。


【全書完】
   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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